咕咚。咕咚。心跳声恍若雷鸣,在萧离自己的脑海中来来回回地回响。他面具下的脸色煞白,呼吸渐渐困难的他,终归是一个吃不住力,扑通一声躺倒在地!周遭的吴牲口们看着他,注视着他,尤其那个大龙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时左右骨碌骨碌地转动,默不作声地暗自观察着其它人的反应。猴脸面具下的陈心暗自眉头紧皱——怎么个情况?这傻木头难不成是深藏不露?这演技这不挺溜的吗。萧离的眼前,天旋地转。怎么回事?他感到自己体内的所有内脏都似是被一个疯狂的榨汁机搅动着,时而缩紧到极限,时而又放松到涨满。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痛楚,让他感到整个人的灵魂都跟身体不再合拍,身体明明是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打滚,自己却在上空不远处的半空抽搐。偏偏就是死不了!面具下的萧离很快就忍不住剧痛的折磨,低吼了起来——只是多喘了一口气,那痛楚竟又似活物一般燎烧上了他的肺部,在他的胸膛里泼了一锅滚水!他屏住呼吸,很快便是连脖子都被憋得青黑透红。他趴在这地上打着滚,涎水顺着面具的边缘在画出一道道难看的曲线。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快便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凄厉瘆人的惨叫声回档在了整个演武堂中。不对。如果是在完全没见过这场面的情况下去演,至于演这么夸张吗?猴子强自镇定着拿起一小盏茶水,掀开面具一角,优雅地撮了一小口。牛头岿然不动,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地打滚的萧离,完全不为所动。龙头的目光又转向了老鼠。老鼠不忍地看着萧离那副模样,赶忙去接了一大杯冷水,熟练地泼在萧离身上。然而这对现在的萧离来说,所能缓解的疼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搞的,不是说那是假药吗?绝望,开始在萧离的内心蔓延。这样的状态,还要再持续半个小时?!痛楚间隙,又有数万只蛆虫附上了自己浑身所有的骨骼,如电击一般的感觉,再次让萧离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龙头的目光,又转向了那兔子。而那兔子竟似是看习惯了这场面,之前开会讲了一半的话题还噎在嘴里,看萧离嚷嚷成这样,她也没法说话,倒也就理解了。羊头的细瘦男子,看着萧离那满地打滚的样子,不小心笑出了声。最后,萧离实在是叫都没什么力气叫出来了,便也只能失魂落魄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喘起了粗气……龙头默不作声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是对某件事情大惑不解。其实迷惑的岂止是他,红隼树熊和陈心更迷惑:难道被谁给调包成真药了?不应该啊,就萧离演得这段,别说他只是个普通警察,就算是让真间谍来演也未必能演得像。事实上,他们本来的计划是等萧离一开演就一闷棍给他敲晕的,就当是物理麻醉了,别人看着也会显得自然许多。可萧离现在这样子,反倒是弄得他们手足无措了!半小时后。一切终于结束。面具下的萧离半睁着眼,疲惫地望着那木制的天花板。鲜血与汗水,暗自将他身下的榻榻米染成了淡红色。然而,危险却并没有远去。龙头突然拿出一把手枪,顶住了萧离的额头!“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龙头冷冷地质问道。“你用的制剂是被掉包过的,幸亏我发现得早换成了真药。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内鬼,恐怕就在我们这点人当中!否则,没人能动得了变色龙的药剂!”
萧离抬了抬眼。隐隐作痛的胸膛内部,每一根肋骨都跟断了一样蔫吧在那里。现在的他,真就感觉自己看淡了生死轮回……兔子点了点头,分析道:“嗯,从这小子的身份来看。想必内鬼应该也是条子那边的人。”
老鼠一副无奈的模样,摇了摇头:“不不不,条子家的人没有灭口的习惯。他们的脑子死板的很,应该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处决叛徒。”
“哼!”
龙头细细一想,觉得老鼠说得有道理,便收起了枪,愤然离去。萧离目光空洞。浑浊的眼白前,一只苍蝇飞来飞去,竟也以为此人已经是个死人。虎头的树熊和牛头的红隼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心一眼。美猴王怜悯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萧离,拿出一张纸巾替他擦了擦汗。红隼树熊见他有人照顾,这便转身离开。很快,这演武堂内便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待到萧离恢复了神智,旁边的陈心已经摘下面具,拿出了一块怀表。他疲惫地坐起身来,身上的骨骼还在嘎吱作响。他见四下无人,便气若游丝地问起了陈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心的眼睛,全然都盯在那块怀表上。那是一块十分精致的老洋表,零点的数字下,一个十分漂亮的机关显示着日期。“我已经帮你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体。”
陈心如此道,将那块怀表递给了萧离。“这就是你还剩下的时间。”
萧离楞了一楞。尽管早已料到,真正看到这块表时的紧迫感,却还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要不要继续做特工……你自己决定吧。你和红隼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国家倾尽巨资培养出来的人才,身上背负着的是人民的期许,没有退路。但是你有。”
萧离的目光,一直都在呆滞地看着那块表。他看着那秒针一秒一秒圆润地挪动,发呆。“我只剩下一年了?”
蓦地,又一块怀表亮在了他面前,竟只剩下了两个月。“比我强多了,不是吗?”
陈心强颜欢笑,却是笑得坦坦荡荡。“我知道道歉没有用……一切都是我们的失误。如果你不干了,就直接离开;如果你还要继续跟我们一起干下去,也最好休息一段时间,我明天中午再联系你。”
萧离嗫嚅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他手中的那块怀表,依旧在旁若无人地运动着,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