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停了,白给慢慢睁开眼,天边已开始出现朝霞。吴老汉和妞妞的火堆已经烧成了灰烬,黑漆漆的一片。地上满是湿漉,只有围着火堆的一圈是干干的。牛皮靠着墙角还在睡觉,云十娘则是抱着孩子,红着眼睛,似乎是一夜未睡。
白给站起来,摇醒了牛皮。 “喂,你去找些人,把吴老汉、妞妞还有李家婆婆的骨灰收拾一下。然后我们一起上山,带上农具,上山把他们埋了。”白给道。
“好,好,我这就去找人。”牛皮立马站起来就找人。
“一夜没合眼?”白给对着云十娘问道。
云十娘没有回答,依旧出神发愣。 “过去不可追。原本我以为我知道一些事,现在我发现我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也未必知道。人走了就走了,你还要照顾孩子长大。人不该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选择妥协,选择放弃。吴老汉虽然走了,但他坚持的没错,人不该屈辱的活着,生不如死,不如去死。妞妞走了,她也没错,她要的是爷爷,不是这个没有爷爷的世道。你婆婆也没错,她选择这样的方式去解开心中的结,以命抵命,求吴老汉和妞妞原谅。以死,为你减去负担和拖累,保护你和孩子。李秀才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让他再选,我相信他会站起来,去保护吴老汉,保护家人,保护村子,和贾家对抗到底……如果你能理解我的话,就好好活下去……不为自己,也为孩子……”白给坐在云十娘身边轻声道。 云十娘慢慢的转过头,怔怔的看着白给,然后一把死死的抓住白给,放声痛哭,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云十娘哭的伤心,哭的绝望,哭的为什么在这么长久的黑暗中,原本已经死心,为什么又看到一缕光,并且还想抓住那道光…… 任由云十娘哭完,白给站起身来,走出了院子,向着山上走去。他要去给吴老汉、妞妞、李婆婆选一个好位置,可以看到太阳,可以看到村子,可以看到远方的位置。这辈子没看过外面的世界,那就在山上去看最远的地方,在山上看太阳升起落下,看晴天雨天,看四季变化,看村子里的人们日出日息。 来人陆续走进祠堂,却发现云十娘抱着孩子坐在墙角。 “啊!云十娘……云十娘不是死了吗?!”“是啊,昨晚不是断气了吗?”
“难道这是鬼?”
“是我眼花了吗?”
“对啊,不是昨晚一口气没上来,跟着老太太去了吗……” “说什么呢,人家云十娘好好的,那是急昏过去了,什么死了死了的,真不吉利。”
牛皮说道。他没有说是白给做法,才使得云十娘复生。因为白给没有让他看,也没有让他说。所以他觉得不可以乱说,别又再生事端。
“真的假的?”村人还有怀疑。
“什么真的假的,人不是在那呢吗,你自己看啊。”“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唉唉。”
村里的几个妇人连忙走上去,安慰云十娘。
“哎呀,姑娘,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别往心里去,想开点。”“是啊,这事情啊,咋说呢,唉,反正你就好好活着,带着孩子吧,都不容易。”
“是啊,你婆婆也走了,你一个人要带孩子,有什么需要,你就说话,大家伙帮撑着点,熬一熬日子也就过去了。”
云十娘话不多,只是点头,谢过那些长辈妇人,便没再说话。 一会的功夫,牛皮已经叫来人收拾好了三人的骨灰,用盒子装好。妞妞是单独的一个盒子,由于李家婆婆冲进了火堆,骨灰已经分不出来,所以她和吴老汉是一个盒子。白给也没有觉得有更好的方法,再说既然已经以这种方式和解,放在一起也无所谓了。白给让牛皮选几个人跟他一起上山。 白给指了山上的位置给牛皮看,告诉他要想把吴老汉、妞妞和李家婆婆葬在山的那个位置。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村子,可以看到大家在田间劳作。牛皮顺着白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除了小时候上山采蘑菇,稍大点就开始跟着家里干活。平日里的劳作,忙碌的从未抬过头。现在看到,原来村里的山水,有这么好的地方。 上了山,白给看好位置,便让牛皮带着人开始挖坑。因为不是棺木下葬,所以功夫不大,一个大坑一个小坑就挖好了。白给看着日头,安排好就把三人葬了下去。 “这里不树不封,你们知道就好。如果记得日子,就来祭扫,来不了的也没关系,让他们清静一些。”
白给说完,让众人在三人的坟前磕头烧纸,就这样结束一切。云十娘坚持要送吴老汉、妞妞和婆婆最后一程,所以也带着孩子上来。在坟前烧了纸,上了香,磕了头,算是最后的留念。复活后的云十娘已经安静了很多,没有再痛哭嘶吼,只是流了些眼泪,便不再哭了。
“你现在就带着大家先下山吧,已经没事了,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另外,回去以后,你让大家去吴老汉的田里挖些血土带回去,和上家里的草木灰,放在家里阴干。如果贾家来建富绅别院的时候,你们照旧去做工,砌墙抹泥的时候偷偷参和进去。”白给对牛皮道。
“哦……好嘞。白大哥不下去吗?”牛皮当下就明白了白给的意思。
“我还有些话要跟他们说,随后就来。”“哎,哎,好嘞。”
牛皮转过身,叫上大家便一起下了山。
“富绅别院,哼。”白给心道。
“吴爷爷,妞妞的魂魄我带回去再做打算。李家婆婆,你媳妇和孙子安好,一切放心。你们就在这山头上帮着照看村里的人吧,保佑他们不再受苦……至于贾家,他们必定会遭到报应的。”白给又在坟前烧了些纸说了几句话。
白给看着日头掐指算着时间,已是正午时分,阳气最盛,阴气也最盛。 “走了。”白给一声道别,往山下飞奔而去。
“……有恩必报,有仇必刀。日不积阳,夜不散阴。藏阴退阳,阴魂不散。斗转星移,悬坟挂尸……”临近贾府要建别院的位置,一路飞奔中的白给掐诀念咒,一纸燃起,飞身直落,将符箓打入地下。 “哼,既然欠债还钱没什么不对,那么杀人偿命也没什么不妥吧。”说完,白给转身下山。。
下山比上山快,也就一小会便到了田边。田边已没了人,只有牛皮在等白给回来。“白大哥,我让大家伙都挖了些土带回去了,有些人家不愿意挖,说是邪性,也就没强求。”牛皮道。
“嗯,随意了,不强求。阴干后收好,用的时候再拿出来。记得不要说出去。”白给又叮嘱道。
“放心吧,知道,我都跟他们说了。”牛皮道。
“嗯,你且退开,待我清理一下吴老汉的田地。”牛皮连忙退到一边。
“火道法.九蒸九晒!”白给念咒掐诀,双掌齐开,再加一道符箓,将九层道法开到最大。眼见着田地一片黄色火焰燃起,伴随着红色的雾气蒸腾而上。热气四溢,牛皮站在一旁,瞬间觉得自己置身火海,火感觉焰缠绕周身,炙热难忍,逼的人连呼吸都困难,再迟一秒怕是自己就被烤熟了。牛皮连忙后退,怕白给烧烤地皮的时候连自己一块处理掉。
牛皮心道,好家伙,站在旁边都快被烧死了,站在里面还不成渣啊。你当时要直接这么开大,吴老汉还能有出手的机会吗,妞妞还会死吗。只怕此招一出,吴老汉露个脸人就没了吧。唉,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不对,应该是你屁事多,还这个招那个招,还跟我意识相通,感同身受,有个毛用啊。直接大招一开,什么事都没了,搞那么多意外出来,唉唉。牛皮在一旁不住赞叹,又不住叹息。 火焰狂烧,以阳胜阴,直至从红色烧成黄色。白给上前用手指挑开泥土,仔细的看了一遍,直到田里确实是没有了血色,土壤回归正常,才停下道法。 “走吧,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