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一世清修,不知道现在补还算不算晚。”
禾锦把该坦白的事都跟他坦白,该瞒的还是瞒着。余子书看了她很久,艰难地开口:“这是我必须做驸马爷的理由吗?”
禾锦点点头,很是认真,“你只有当上驸马爷,才能弥补我犯下的过错,否则我就不能回天上了。”
“可……”不回天上不是更好吗?余子书把剩下的话硬咽下去,秀眉始终紧蹙,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禾锦拽住他的手,嘱咐道:“状元脸上生疮,皇上不可能把公主嫁给他,你只要比其他人做得更好,一定能当上驸马爷。”
余子书低着头,不愿回答。“这次差事是个机会,你不能这么任性,听我的好不好?”
余子书摇头,“我不想娶公主。”
“可你不娶公主就做不了太师……”“我不想做太师。”
他打断了她的话,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挣脱她的手不断后退,“我不想当官,不想弥补你的过错,不想你回到天上去。”
禾锦愣怔地看着他,“可……”“我为什么这样你都知道,不要再逼我……”余子书步步后退,最终头也不回地跑开。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失望多过一切,禾锦安慰自己,这都是情花所致,可他的伤心难过还是刺痛了禾锦的心。一定要除掉印记,一定要除掉。她打定主意,便回府去找余子书,打算跟他把一切都坦白。告诉他一切爱慕都是假的,不过情花作祟。余子书落魄地坐在院子里,官服都扫在了地上,就和那天晚上一样浑身都透着心如死灰。当年初见他时,金笔玉言,在朝堂上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玩笑之举,让他白白承受这些苦难。禾锦轻轻将手放在他肩膀上,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颤抖,她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安抚他,“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不就行了吗?再多的我也给不了。”
“我不娶公主可以吗?”
他抬头迷茫地看着她,眼底藏着狼狈不堪,“你让我娶别的女人,我心会痛。”
禾锦不忍再隐瞒下去,轻声劝导:“你迷恋于我,是因情花作祟,并不是真的爱慕于我。”
“什么情花?”
“在你脖子上。”
她轻轻掀开他的长发,露出那朵如血般妖艳的断肠花,温柔地抚摸,“当年是我顽劣,将它刻在你脖子上,却不曾想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我一定会找到方法除掉它,到那时你自会明白。”
“我不是因为它才喜欢你。”
余子书语气生硬得吓人,带着难以理解的固执,“你不懂,我就是想这样喜欢你,你不懂。”
他重复的字词一下子就触到了禾锦心头,她不知道自己懂不懂,只觉得心头很难受。她心疼他这样傻,甚至想将他抱进怀里,告诉他都是自己的错,让他不要再难过了。余子书起身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任由她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肯出来。禾锦不懂,凡人不过几十载的性命,怎么也会固执至此?她又想到当初的小公子,为她背井离乡,甘受三十年清苦,她的心就刺痛了起来。冥王没有办法,也许魔尊有。禾锦回了一趟魔界,兀叽在修炼,她就去找了茹姨。兀叽那么多女人中,也就茹姨与她母亲交好,魔后逝去,也是茹姨将她一手带大。茹姨平时喜静,鲜少见人,她去的时候正好九哥也在,招呼她过去看宝贝。禾锦不知该从何提起,就听兀乾水絮絮叨叨了半天,又被拉着去看寒谭里养的水龙。茹姨很久没见她,甚是想念,便留了她几天。白天兀乾就拉着她到处跑,什么稀奇东西他都知道,晚上茹姨就和她说说家常,又说起她母亲,禾锦一时伤感,提什么都没劲。等她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茹姨也算见多识广,听她说起这情花也略知一二,“花蕊夫人本是花仙,却因爱上神殿的一位神尊,毁了自己数千年的修行。她为情落泪,化为情花,听闻此花剧毒无比。她也因这一滴泪堕落为魔,变得冷血无情。”
“那这情花可有解法?”
“普通的情花当然有解法,但你加了一滴血,那就不单单是普通的情花了。”
茹姨轻轻摸着她的脑袋,语调温和,“情花遇血,便化情种,情种遇血,便生情根。想必那朵情花早在他身体里生了根,才会生生世世轮回转世都带着。”
禾锦有些着急,“那情根生在何处?”
“心里。”
茹姨笑得慈祥,“与命脉相连,除之必死。”
“那岂不是除不掉了?”
禾锦一下子就失望了起来,“我没想到会这样。”
“可是十七。”
茹姨笑得依旧温和,并不觉得全然是她的过错,“若当真无情,情种又怎会生根?”
禾锦没听明白,还在细细琢磨,茹姨就接着说道:“他对你有意,情种才能生根,那你种下的情花,又怎能算是扰了他清修?”
她大叫了一声,“蹭”得站了起来,“你是说!你是说他、他喜欢我?”
茹姨点点头,“傻孩子,你是有过错,可也不全是你的错,他固然被毁清修,但他也不是全然无错。”
禾锦脑袋都糊涂了起来,她莫名变得很亢奋,有些坐立不安,那天夜里就连忙赶了回去。府里没有人,她又回以前的屋子里去找,推开门里边黑漆漆一片,全是酒味。“子书?”
她往里边刚走了一步,身后就有人将她紧紧抱住,带着烫人的温度将她圈在怀里,胡乱地亲吻她的脸。禾锦正想将他推开,他就停了下来,埋在她脖间,忽然就哭了起来,“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娶还不行吗?我去做驸马爷,你不要再走了……”她心头酸涩,转身抱住了他,“你若难过,不娶也罢。”
余子书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望着她,“真的?”
禾锦狠狠点头,什么历练、什么理智,通通都不再重要。只要他喜欢自己的心是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