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歌顺着凤翊手指的地方看向床榻,也瞧见了睡在帷幔后若隐若现的人影。站在牢房外头瞧着里面,由于牢房里面的空间很宽,床榻又是放在了角落里,牢房内只点着一盏散发着微弱亮光的菜油灯,灯光实在微弱,她再怎么努力看,也看不清躺在床上之人的脸庞面容。躺在床榻上正在睡觉的人,是不是太子呢?自己千辛万苦,从大梁城来到明月国,又跑到监国寺里就是为了找这个人。难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瞧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楚云歌竟然有些不敢相信。站在一旁凤翊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地凝神瞧着躺在床榻里面的人,薄唇启开,慢慢地思索道,“若无意外的话,那大概就是了。”
“既然我们找到了,就赶紧把他叫醒,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呢,他可不能一直这样躺在床上睡觉。”
楚云歌抬手推了推凤翊的胳膊,低声道,“你想个办法,把他叫醒。你不是会点穴,指力和腕力都很强劲吗?你把这颗明珠弹到他的身上,他一吃痛,肯定会醒的。”
说这话,楚云歌已经交藏在腰间衣带里的那颗明珠拿了出来,递到凤翊面前。凤翊接过楚云歌递来的明珠,垂眸瞧了一眼夹在双指之间的这一枚透亮的珠子,然后抬眼看向牢房里依然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的人影。然后缓慢抬起手臂,对准了床榻之后,屈指微微一弹,指尖的明珠便如离弦之箭一样,从凤翊圆润的指尖飞出,快速的弹射到了床榻上的人影。只听寂静的深夜中传来一声低弱地碰撞声后,那枚明珠就顺着那人的身体咕噜噜滚到了床榻边缘的。而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人立即醒来了,身子晃了一下,然后从床里面转过头来看向床外,似乎是再找刚才是什么东西打了自己。“喂,太子大人,这边,看这边!”
床上的人刚刚坐起身子,还没下床呢,倚靠着木头栅栏的楚云歌就欢快的对里面的人摆了摆手,将右手使劲伸向牢房里面,对还在床榻上的人一边用力摆手,一边十分热情地说道,“是我刚才用东西打你的,是我!你过来,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有要事跟你商谈。”
“……”牢房里面,坐在床榻上的人听懂啊了楚云歌的地喊声,慢悠悠地转头看向牢门处,但却没有动作。“太子大人,您是太子百里沧吗?我是大楚国来的人,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更不是百里澜派来的。”
楚云歌十分卖力地说着,急忙给自己做出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实不相瞒,我是大楚国的嫡公主楚云歌,我早就听说您的事情了,现在明月国的皇帝是百里澜,百里澜是一个暴君,崇尚暴力,增加赋税,而且还把之前拥护你的所有大臣都给打入监国寺了。我作为一个楚国人,我都看不下去了,所以特意来帮您的,想把您救出监国寺,还您一个自由的生活。”
站在一旁的凤翊无奈地瞧了楚云歌一眼,压低嗓音说道:“傻丫头,着急也不是你这急法的。至少也要等百里沧先开口说话,你在自报家门与来意啊。你莫要忘记了,他被人关在这里将近十年的时间,早有传言说他已经疯了。万一他是疯子,你跟她说这么多话,岂非是白费唇舌?”
“……”楚云歌嘴巴一撅,瞪了他一眼,“我不跟他说话,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疯子?”
凤翊也学着楚云歌的样子,对她翻了一个白眼,低声道:“可你刚才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那么冗长的一段句子,他能一下子听明白才怪呢。”
果不其然,凤翊这句话刚刚落下,坐在床榻上的人已经翻身下来,连鞋也没有穿,直接是光着脚丫踩着地砖,一步一晃,步伐踉跄地走到了靠近牢房的地方。虽然此人已经下地,但仍旧没有靠近牢门出,而是离着牢门隔了好远的一段距离,瘦削的身子像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一样,身子有些佝偻,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还直晃悠,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睡眼朦胧的样子,仔细盯着门口的楚云歌跟凤翊瞧了好半天,但就是没有说话。“怎么不说话?”
楚云歌有点疑惑,难道真的跟凤翊说的那样,关的时间久了已经傻了?压根没有听懂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太子大人。”
楚云歌还在疑惑的时候,身边的凤翊已经主动开口,说话之际还挺直了胸膛,双手合十放在身前,一边说话一边对站在里面的人恭恭敬敬地作一个揖,然后缓缓直起身子,继续郑重其事地道:“敢问,阁下是否就是太子殿下百里沧?”
“额,你……”站在牢房里面的人看到凤翊给自己作揖后,才歪着脑袋,嘴巴张开发出了较为沙哑的一声疑问。楚云歌闭口不言,借着牢房里书桌上的油灯散发出的鹅黄色光芒才看清此人的面容。原来此人长得颇为英俊,眉目之间跟百里澜的面容有几分相似,但五官略显斯文,脸庞轮廓也比较柔和。可能是关在这里多年见不到太阳的缘故,此人的脸色十分苍白,并且毫无血色,乍一看还带着几分病容,由于身体瘦弱,脸上都没有多少肉。双颊凹陷,颧骨突出,鼻梁又高又挺,但因为脸上太过削瘦了,所以看起来也十分突兀。瞧他现在的样子,依稀可以看出当年也曾经是个美男子。只不过关在这里饱受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所以此人双眼无神,两眼发青,眼神十分呆滞。而身边,凤翊儒雅温和的询问声依然在寂静的牢房里回荡着:“在下是凤莱国的太子凤翊,身边的这位女子是大楚国的公主,楚云歌。”
“你们……”站在里面的人听到凤翊如此温文尔雅的自报了名号后,似乎是降低了警惕心,抬起脚步,往牢门口的位置有挪动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前倾着身子,看向站在门口的凤翊,“你们俩人……是神仙吗?”
“咳咳……”楚云歌听到此人的问题后,原本想笑,可看凤翊表情依然严肃,只好强忍着胸腔内的笑意,抬手假装咳嗽,可仍掩饰不住嘴角勾出的弧度。虽然现在的情况很严肃紧张,可是这位废太子脱口而出的话语,实在让人觉得好笑啊。见过有穿着侍卫服装,一脸胡渣的神仙吗?神仙出场不是应该自带神仙光环,没有金童玉女陪在身侧,至少也要有仙气护体啊。自己跟凤翊明显就是一个普通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怎么到了百里沧这里,她跟凤翊就变成了神仙?难不成……楚云歌唇边的弧度先是一僵,随即立刻消失。难道说废太子真的在这里关的时间太久,许久不见人,所以关傻了?糟糕了,那事情可就太难办了。正当楚云歌一脸紧张的时候,站在身边的凤翊已经主动开口说话了:“非也。太子大人说笑了,我与这位姑娘只是一介普通人而已,断断不会是什么神仙的。太子莫要紧张,我们与百里澜绝对没有半点关心,不是百里澜派来的人。”
“……不是百里澜的人,也不是神仙?”
站在牢房里面的人眼神迷离地瞅着凤翊,可能是觉得外面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凤翊的容貌,所以又抬脚朝牢门口走近了一些,身子仍旧有些摇晃,伸出手握住木质的栅栏,认真地瞅了瞅凤翊跟楚云歌。凤翊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站在原地,好脾气地对里面的人又一作揖,温朗的声线透过牢门,传入了百里沧耳中:“太子大人,我和这位女子的确是从其他国家来到这里,特意造访您的,早就听说您受冤入狱的事情,一直为您抱不平,便苦心经营,费了一番周折来这里就您。”
“对,我是大楚国的公主,我故意闹事触犯了明月国的条例,才会被百里澜关押在监国寺里,实不相瞒,我等前来营救你,也并非全然出自怜悯之心,更是因为有一要事需要您出手帮忙,所以才特意进入监国寺,想请您出去,一起商讨天下大事。”
“天下大事?哈哈哈哈……”站在牢房里面的百里沧听到这个词汇,立即仰起头大笑起来,瘦削的身子在大笑的同时,还不住地颤栗着,“百里澜把我关在这里多么多年,我已经成为废人一个,还有什么天下大事可以跟你们商量。你们不用骗我了,百里澜派你们来又想要做什么?羞辱我吗?”
“先生误会了……”楚云歌立即开口解释,因为百里沧看起来模样年龄,都比自己跟凤翊要大上许多岁,故而楚云歌用起了敬语,还算礼貌地说道,“我等并非是百里澜派来的人。我知道您手上有关于旧慕容王朝宝藏的地图跟碎片。想必当年百里澜登基后,为了得到您手里的这一枚碎片,一定对您使出了不少手段。可如今……”楚云歌的话才说到一半,还未等说完,站在牢房里的百里沧就猛然上前一步,双手紧紧地抓着牢门,怒视着门外的楚云歌,破口大骂道:“还敢提起当年之事!百里澜,你这没羞没躁,够娘养的无耻小人,为了骗我手上的地图,竟然派人假装易容成我宠妃的模样,从我口中骗到了藏宝盒的位置!为了一个皇位,你这个挨千刀的逆贼竟然连自己的亲兄长都不放过!有如此衣冠禽兽的君王,是国之悲哀,我明月国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