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瑶蹲下来看着眼前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笑着说道。“是这样啊，你听没听说过宣威将军邹家那个二公子啊！”
小六扬着自己那沾满灰尘的小脸神情严肃，挠着自己的脑袋用力想了想：“那个邹天……”“邹天禄！”
云霁瑶适时的提醒着。“是那个同抚州知州柳家大小姐，柳若灵结亲的那个邹天禄？”
小六看这云霁瑶和身后那个漂亮姐姐头头是道的说着。当柳若灵听到小六的话时眼睛里闪过了一阵惊奇：“小弟弟，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啊！”
其实云霁瑶也是前不久才发现的，但凡是小六看见听见过的人和事，他都会牢牢的记住。别看他现在只有六岁，可是却比很多成年乞丐认识的，知道的还多。“前几日邹家去柳家下聘，那场面可是多少人都看见了，我亲眼看见那七八抬的聘礼送到柳府的。”
说道聘礼的时候，小六本就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还从未看见过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呢！听了小六的话云霁瑶也被逗笑了，随后紧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个邹家为何要同柳家结亲啊！”
“这两家都是当官的，结亲就是为了当更大的官呗，还能是因为什么……”小六吃着手中的包子，嘴巴塞得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一般，眼睛里却有着鄙夷，霁瑶姐姐好笨啊，连这个都不知道。柳若灵在听了小六的话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的确很少看见这么小就这么通透的孩子。“那这个邹公子的作风怎么样？”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小六信誓旦旦的看着云霁瑶说着。问完之后，云霁瑶就将手中的荷包递给了小六。“去给妹妹买好吃的吧！”
小六接过荷包之后就离开了。马车上柳若灵看着身边掀着帘子望着街道的云霁瑶：“你来就是为了看方才那个小孩子的？”
“你不是说你从未见过那邹家的二公子吗？难道就不好奇你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虽然柳家和邹家的亲事已经成了定局，但是若是那邹二公子是个同曹永安一般的风流浪子，云霁瑶自然是怕柳若灵走王氏的老路的!倘若这邹天禄真的是个老实本分的，那自然是好，可若不是……及时止损也省的柳若灵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到了柳家，看着那同寻常商户人家没有太大不同的府邸，云霁瑶的脸上有着笑意。走进院中，青灰色的砖石直指着正厅，厅门是四扇檀色的扇门，侧廊同正厅连成一趟，两边种着各色的花草。比起曹府的暴殄天物，此时的柳府反倒别有一番意境。看来这位柳知州还是个十分节俭的人。“霁瑶，你笑什么啊……”柳若灵不解的问着，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家里太破了？云霁瑶环顾了四周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在柳若灵的耳边说着自己在曹家的所见所闻。就在两人有说有笑的准备去柳若灵的院子里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同云霁瑶差不多大的姑娘。那姑娘一身粉红玫瑰色紧身泡泡上袄，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子，腰间系着软烟罗的腰带，梳着线下最时兴的发髻，头上插着碧玉攒花的簪子。迎面走来给云霁瑶的印象就是四个字：“珠光宝气。”
此人便是柳若灵的庶妹，也就是柳家的二小姐柳含娇。“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要是爹爹知道姐姐又偷跑出去，还带了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可是要生气的呢！”
好家伙，就在柳含娇刚开口那一瞬间，云霁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绿茶白莲嫉子味。“柳含娇，你把嘴给我放干净点！”
柳若灵同云霁瑶一样都是极其护短的人，平日里柳含娇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可是说云霁瑶就是不行。“姐姐，不是我这当妹妹的说你，你放着那么多的官家小姐不结交，偏偏要将这种穷乡僻壤的刁民带到我们家来，姐姐若是染上了穷人的酸臭味，那邹家还会娶你吗？”
柳含娇用帕子掩着嘴笑了一声，毫不留情面的奚落着柳若灵。柳若灵被气的不清，当即就要上前去和柳若灵争论，却被云霁瑶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看见云霁瑶拦住柳若灵的动作，柳含娇当即就以为云霁瑶是怕了自己所以便愈发的变本加厉了。“姐姐，这邹家不比沈家，自然也是由不得你胡闹的，姐姐能攀上邹家的高枝就要安分守己，试问那个高门显贵会喜欢让自家的媳妇整日在外面抛头露脸，同一些低微的贱民厮混在一起呢！”
柳含娇越说越来劲，她就是不服气，论才情，样貌她那样不如柳若灵了！这个贱人不就是比她多了个嫡出的身份吗？凭什么柳若灵就能嫁到邹家，她就只配找一个穷酸的书生……“况且父亲……”就在柳含娇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云霁瑶上去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柳含娇的脸上。“你……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
柳含娇捂着自己的脸侧目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穿着穷酸的云霁瑶。云霁瑶脸上带着冷笑：“一个庶女就敢出言不逊，我就替你长姐好好教训教训你！”
不让柳若灵出手，不过是不想柳若灵落一个苛待庶妹的名声，并不代表她们就要忍气吞声。“就凭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敢打我？”
“来人，给我狠狠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柳含娇一边喊着一边就准备朝着云霁瑶的脸上扇去。只是柳含娇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哪里会是云霁瑶的对手。云霁瑶身形一闪，直接抓着柳若灵的胳膊闪到了一边，眼见着柳含娇扑了个空，摔倒在了地上，那手上也出现了擦伤。“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抓住这两个贱人！”
如今是薛姨娘管家，这柳含娇平日里在柳府就被骄纵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当即就看着一旁的小厮丫鬟高声厉色的吩咐着。“大小姐，得罪了！”
那小厮一步一步朝着柳若灵走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就在那小厮准备抓住柳若灵的时候，云霁瑶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那几个上前的小厮踢出了十几米远。至于旁边的几个侍女，也毫无例外，一人一个耳光扇到了一边。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柳含娇，云霁瑶上前蹲在地上：“知道何为嫡庶尊卑吗？妾室就是正室的奴婢，妾室的女儿就是正室女儿的奴婢，一个庶出的女儿想要教训正室嫡出的小姐，你有多大的本事？”
云霁瑶眸色骇人，声音冰冷一字一句的说着。柳含娇看着眼前的云霁瑶不禁后退着。“还有，今天打你的人是我，有什么事冲我来，当然，如果你执意惹是生非的话，我烂命一条，只要你不弄死我，你就一天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我说的是人话希望你能够听懂。”
警告完柳含娇之后，云霁瑶就起身整理整理自己那看起来并不算太体面的衣服。看着地上觥牙咧嘴，哭爹喊娘的下人们轻声问着：“疼吗？”
那小厮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明明眼前的就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势。几人赶忙如同听话的小狗一般点着头。“疼就好，疼才知道长教训，还有好心奉劝你们一句，嫡庶尊卑有别，这是圣上定下的规矩……”云霁瑶说着双手抱拳放在身侧以表恭敬。“这柳家是姨娘当家也好，主母当家也罢，仔细着你们的脑袋，谄媚战队的确能讨到些好处，可前提是要有命享受得才好！”
此时的云霁瑶眼睛眯成了月牙形，杏眸流光，如同繁星般的眸子有着几分清冷。“呦，这是怎么了？”
这时一个身穿紫檀色斜襟长裙女人，秀眉朱唇，一颦一笑都别具风情。宽大的衣袖上用银丝绣着暗纹，长长的珠饰斜插在坠马髻上，随着女人的脚步小幅度的摆动着。“娘，我不过就好心奉劝了姐姐几句，姐姐就让她身边的泼妇打了我！”
一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挨了打，薛姨娘二话不说上前就要同柳若灵理论。“大小姐，都是自家姐妹，我不知道你和娇儿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下如此很手？”
眼看着薛姨娘那马尿似的眼泪就要落下来，柳若灵就没由的烦躁。薛姨娘平日里就是这副做小伏低受尽委屈的模样，可偏偏他父亲就喜欢的不得了。“薛姨娘是吧……”还未等一旁的柳若灵开口，云霁瑶就率先开口问着。“这位姑娘是……”薛姨娘这才注意到一旁穿的破破烂烂的云霁瑶。“娘，就是她，就是这个贱人打的我……”眼见着有了靠山，柳含娇当场就指正了云霁瑶。“二小姐，慎言！”
云霁瑶脸上带着浅笑，可是那笑容却并未到眼底。“二小姐为庶出，这二小姐的娘自然是明媒正娶的知州夫人，哪怕薛姨娘十月怀胎生了二小姐，可二小姐也只能叫一句姨娘。”
“听说薛姨娘并非出生于官宦人家，看来对于我北梁的律法也不是很清楚啊。”
“薛姨娘身为妾室，虽然手中握着掌家的大权，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柳家的奴婢罢了，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夫人肯将二小姐养在姨娘名下已经是格外开恩，可姨娘非但不知感恩，还变本加厉的纵容女儿不敬长姐，自己也是以长辈自居说教，乱了尊卑秩序，是要打五十板子赶出府的。"云霁瑶语如弹珠一般唯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可却句句在理，字字珠心。“你看，我就说这丫头应付得来吧！”
拐角处的舒雪萍搀扶着一旁的柳老夫人在府里散步。可却不想刚好撞见了，阴阳怪气奚落着柳若灵的柳含娇。就在舒雪萍准备上前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柳老夫人给拦了下来。“灵儿日后总是要家人的，我们也不好总是护着她，不如静观其变吧！”
当柳老夫人家看见柳若灵身边的云霁瑶的时候，心中便笃定，柳若灵是不会挨欺负的。“可……”就在舒雪萍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舒雪萍看见的就是捂着脸撒泼的柳含娇和一旁镇定自若的云霁瑶。“让灵儿这几天好好同这位云姑娘学一学，灵儿要学的东西啊，还多着呢！”
柳老夫人留下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便离开了。院子里的柳若灵看着慢悠悠喝着茶的云霁瑶，要知道从小到大柳若灵可没少被柳含娇欺负。可奈何薛姨娘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娘亲在府中又不得宠，哥哥又不在家，所以很多时候柳若灵也只能忍气吞声。有多少次，柳若灵都恨不得上前撕碎柳含娇那张脸，可一想到自己和母亲在府中的处境，柳若灵也只能隐忍下来。而云霁瑶今天却将自己想做了十几年的事情给做了。“就算我替你收拾了你那个绿茶嫉庶妹，你也不用如此感激涕零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柳若灵赤裸裸的目光，云霁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说着。通过今日一见云霁瑶似乎也有些明白柳若灵为什么那么讨厌薛姨娘和柳含娇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狠狠的扇那两个贱人一顿，可是，我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的确，这一点云霁瑶刚来到柳若灵的院子时就发现了。柳含娇身为一个庶女，已经比正室嫡妻所生的嫡女过的还要体面了。单说柳含娇头顶那一根簪子就足够买柳若灵一身行头了。“我母亲出身名门，当初也是我父亲在中榜之后才去我外租家提亲的。”
“我父亲虽为人正直，却偏偏是个宠妾灭妻的主，让整个抚州都笑话我娘多年。”
“我母亲性子高傲不屑于妾室争宠，所以这么多年也只生了我和兄长两个孩子，我怕日后我若是真的嫁到了邹家，这薛姨娘便会更加肆无忌惮了。”
云霁瑶端着茶杯听着柳若灵的担忧，看着那茶杯里浮沉上下的茶叶不知想着什么。舒雪萍是高门显贵之女，就算在夫家不得宠，也有娘家可以依仗，可薛姨娘不同。薛姨娘并无娘家可以依仗，所以就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放低身段去讨好柳知州，两者的性质自然是不同的。只怕这柳知州也未必如同柳若灵想象那般喜爱薛姨娘，不过就是在薛姨娘身上体验着被讨好的快乐罢了。这时柳若灵身边的侍女雪兰突然走了进来，看着柳若灵神色紧张的说着：“小姐，不好了，薛姨娘和二小姐，要将您的嫁妆放到库房按照北梁的传统，娘家是要根据婆家送来的聘礼决定嫁妆的多少的。原本舒雪萍的意思是让府中的下人核对完聘礼单子之后，再将这些聘礼尽数的抬到柳若灵的院子里的。可眼下薛姨娘却执意要将这聘礼送到库房，只怕入库房是假，估计都明投暗送的都进了薛姨娘的腰包了吧！只是柳若灵性子单纯显然是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雪兰眼看着自家小姐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只好救助一旁的云霁瑶。“云姑娘，您快想想办法吧，不然小姐的聘礼就真的到了薛姨娘手里了。”
“雪兰，你现在去派人拦住薛姨娘几人，没有大小姐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另外在派人通知夫人和老夫人，若是你家老爷回来了，也一并请来。”
云霁瑶吩咐完之后，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歪头俏皮的看着柳若灵：“戏台子已经搭好了，柳小姐请吧！”
“可若是将老爷请过来……”雪兰有些担心，这平日里老爷就一味的怕偏袒着薛姨娘，若是真的请来，那聘礼岂不是真的保不住了。“去吧，若是聘礼保不住，我当牛做马赔给你家小姐！”
云霁瑶有着势在必得，赶忙摆了摆手看着雪兰说着。一旁听见这话的柳若灵却笑了起来。云霁瑶翻了个白眼：“还笑呢，聘礼都要保不住了，亏你还能笑的出来……”柳若灵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云霁瑶：“你不是说丢了，你给我当牛做马吗？你若是陪我一同嫁入邹家，看她们谁还敢欺负我！”
柳若灵白皙的小脸上带着得意仰着头如同斗胜的小公鸡一般。云霁瑶看着身边的柳若灵，好家伙，这事情还没有一定呢，这家伙就先幻想起来了。等到云霁瑶和柳若灵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的可不就是指挥者下人准备将院子里的聘礼抬到库房，嘴角快要乐到耳根子的薛姨娘。“住手！”
柳若灵按照云霁瑶所交代的直接就制止住了薛姨娘的行为。“灵儿啊，这聘礼我都应核算完了，你看你现在还是柳家的人这聘礼自然也是要入库记录在册的，到时候也好按照聘礼单子准备嫁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