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啊，真是秒啊，若是能用细的羽毛笔将线条仔细勾勒下来，保存的更久一些就好了，这木炭可是不好保存。”
孙章又是惊喜又是遗憾。画画被夸赞，云霁瑶倒是不觉得心虚，毕竟当年也是学过一段时间美术的人。“可惜了，太久没画，最开始的几笔我还是有些犹豫的。”
将炭笔放下，云霁瑶用水打湿的手帕，擦去手上的黑炭。“可愿意将这画赠与老夫，让老夫在上面加上几句。”
孙章提出这个要求倒是出乎云霁瑶的意料了。毕竟孙章的身份地位在这摆着，无数入上门求着他题词他都不愿意呢，今日居然如此主动热情。“这是我的荣幸啊，您尽管写。”
云霁瑶笑的十分开怀。孙章也不客套，将画拿到自己的桌案上，大笔一挥，画作的右上角便落下了三行小诗。“丫头，你的印章可带了？”
孙章一面将自己的印章盖上，一面问云霁瑶。“我没有印章。”
听云霁瑶的回答，孙章有些嫌弃的瞪了墨寒渊一眼，惹得在场众人十分莫名其妙。“墨寒渊，虽然你是我的学生，但我必须得说你两句了，不管丫头之前做多少错事儿，你们都是夫妻，你可能给不了她之前那般优渥的生活，却也不该过分苛待于她。”
孙章这话说的也是十分不客气了。也不能怪他这么说，云霁瑶虽然平日里比较注意保养，皮肤还算不错，但手总是能直观的反映出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总是泡在厨房里，再加上之前风里来雨里去的卖东西，她的手不像是一般小姐那般细腻光滑，手心等一些关节处甚至带着一层薄茧。之前不了解云霁瑶人如何，孙章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但接触一段时间下来，他感觉云霁瑶是个心思赤诚的好孩子，所以，这便忍不住想帮人撑腰了。云霁瑶听到这不由得有些担心伤到墨寒渊的自尊，忙将目光移到墨寒渊身上。墨寒渊却是丝毫不悦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深以为然的点起了头。“之前确实是我没有照顾好瑶儿，以后不会了。”
孙章点了点头，“等日后进了京，你们二人定然是要相互扶持相互照料的，丫头的模样，某些时候也会代表你的颜面，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行了，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吃饭吧，晚上就可以去泡汤了。”
看老少二人脸色都比较正常，云霁瑶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出来玩儿还闹不愉快。“丫头，那个玉米，真的很好吃么？”
忽然孙章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扭头挨着云霁瑶小声问了一句。这般老小孩似得作态引得云霁瑶一阵莞尔，“是啊，确实好吃，等找到了我就做一顿给你吃，但是不能多吃，剩下的要留着做实验才行。”
听云霁瑶这么说，孙章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既然如此，老夫就赏脸尝尝好了，对了，听说你和墨寒渊有个女儿？”
孙章心情不错的跟云霁瑶拉起了家常。“是有一个。”
云霁瑶轻笑着讲了下小花的身世。孙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个命苦但运气不错的丫头，怎么没带来？”
“这种大人凑在一起吟诗作对的场合，实在是不大适合小孩子，她虽然读了几本书，但却不懂这些的。”
云霁瑶这话倒不是搪塞的借口，实在是小花识字比较晚，现在也只是能看一些简单的书。且小姑娘对看书学习的兴趣好像并不大，跟着那位绣娘学刺绣倒是学的有模有样。“嗯，改日带来让我瞧瞧吧。”
孙章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不再继续多问。简单吃了晚膳，几人便各自回房间拿了衣物准备去泡汤了。男女所在的汤池距离有些远，所以出了院子几人便分成两拨各自散开了。云霁瑶不可避免的又和玉娇独处了，想到她说的那些话，云霁瑶是完全没有开口讲话的欲望。泡在浴桶里先洗了个澡后，二人才一起进了汤池。“你生气了。”
玉娇打破了尴尬沉默的氛围。“没有。”
云霁瑶嘴整。玉娇放松的靠在石头上，目光有些放空，“那些话，我不是针对你，就是觉得，你被郭绍清利用了。”
“我们本就是利益关系不是么？”
云霁瑶也放松的躺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她琢磨了一下郭绍清这一路对孙章的格外热情，再加上席间提出的要求，她便大概知道是哪里出现的问题了。但对此云霁瑶并不会觉得生气，因为她与郭绍清之间的友情本就是在利益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有利用价值，才会让人更重视不是么？至于其它更多的交情，不过是考验人心的真伪罢了，她不想去深想那些给自己平添烦忧。“那你有没有想过，郭绍清娶我，可能只是为了能够跟你进一步拉近关系，以便更好的利用你呢？”
玉娇忽然自嘲的勾起了唇角。云霁瑶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玉娇似乎也没想过要从她这里得到答案，自言自语般的继续说道。“我嫁给他，其实本也不是为了什么爱情，一是报答你救了我一命，二是觉得不管怎样，他都会对我好，但人跟人相处久了，可能就会产生奢求吧。”
说到这玉娇提起岸边的酒壶，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才继续道，“他真的对我很好，但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爱我，尤其是在知道我可能会怀孕的时候，他开始自己悄悄的喝避子汤了。”
说着玉娇对着云霁瑶摊了摊手，“也算不错，没想着让我喝，人家自己喝的，美其名曰，我要养好身子骨长命百岁，但我知道，他是觉得他儿子年岁还小，不想我生一个跟他儿子抢家产。”
云霁瑶听得直皱眉，“也许，他真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不。”
玉娇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决，“你知道么？他从不敢让我靠近他的儿子，老太太也不敢，他们都防着我，就好像，我是一个外人，但这样也好，我也不想强行融入或者靠近，就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也蛮好的。”
说到这里，玉娇干脆拎起酒壶，直接对着嘴倒了起来。云霁瑶实在看不下去，忙上前将酒抢了下来，“你既然说不介意，那你为什么要借酒消愁。”
“这不是借酒消愁，这是，给自己找点快乐。”
玉娇挑着眉梢，笑的有些恣意。但看她脸颊上的红晕与迷离的眼神，显然是已经有些醉了。“真的就这么不高兴么？”
云霁瑶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么？我听到他和老太太说，可惜你已经成婚了，是个烈性子的，不然能娶回家也不错，我感觉，那一刻，我算是彻底心死了，我感觉，若是我一直不能生孩子，也挺好的。”
两行清泪顺着玉娇的脸庞流下，那模样像是生无可恋了似得。云霁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想到郭绍清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在我知道，秋实经历了那些，又被你救了之后，我感觉我欠你更多了，看郭绍清这么利用你，我的心里，就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玉娇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无法具体的形容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听到这里，云霁瑶忍不住将玉娇紧紧抱住，“若是不开心，离开他，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回不去了，这是我的选择，目前看来，也不算太糟糕，我会一直盯着他的，若是他生出来想要伤害你的想法，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玉娇抬手回抱住了云霁瑶的腰身，“但是，不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请你永远不要真的跟我生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这般脆弱敏感的样子看的云霁瑶一阵心疼，“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姐姐。”
“好，一定要永远都是。”
玉娇强调似得重复了一遍。云霁瑶点了点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明明日子过得更好了，但玉娇却更瘦了几分，背脊骨都明显凸了起来，云霁瑶看在眼里，心中更是难过了几分。等了半晌没听到玉娇说话，她一低头才发现，玉娇居然就这么在她怀里睡着了。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云霁瑶扶着她靠在一旁的石阶上，换衣裳叫了侍女帮忙将她送回了院子。此时郭绍清已经回来，看玉娇如此，忙一脸担忧的迎了上来。“玉娇这是怎么了？”
看他这幅模样，云霁瑶实在是不敢相信玉娇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但她却没有立场去质问什么，只是话里有话的暗示道。“玉娇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你这个做丈夫的，还是不够关心。”
郭绍清轻轻皱了皱眉，“我倒是真的没感觉到。”
“是啊，如今玉娇的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我这里就等着你们的喜讯了，先说好，我可是要当干娘的。”
说这话时，云霁瑶紧紧盯着郭绍清的双眼，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出些许异样。但郭绍清这种老狐狸，哪里能轻易让她捉住把柄呢？“郭绍清，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在京城中的那位靠山，是谁？”
云霁瑶忽然问了这个问题。之前郭绍清倒是想说来着，但总是被她用各种事儿岔过去了，现在知道他心思不单纯，她倒是让自己能够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儿了。这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她也会有所防备。郭绍清虽然不知道云霁瑶为何忽然问这种问题，但他没有隐瞒的意思，比了个一后，抬手指了指天。云霁瑶思考了一下，才算是明白他的意思。“大皇子？”
她惊声问道。郭绍清仔细打量了一圈周围，确定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才点了点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其中会有多少问题？”
皇家的事儿也敢参合进去，自古皇权纷争便是各种腥风血雨，多少人因为参合进去闹得不得善终，她不信郭绍清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郭绍清苦笑，“这种事儿，有时候不是我拒绝就可以的。”
皇家人想要找个钱袋子，盯上了郭家，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努力让郭家更强大，不会被轻易舍弃外，他也想不到其它的办法了。“换个角度想，也许也有好处呢？险中求富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是么？”
他乐观的自我开解了一句。云霁瑶却没有他这么想得开，远居山野居然还能扯到庙堂之争，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