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和郭绍清越接触，越觉得这个人不得了。他就是个让人无法讨厌起来的人，相处时分寸感拿捏的十分到位，有时候就算是得寸进尺些，也让人无法生出恶感。在这个院子里，也就玉娇对他退避三舍，偏偏每次他的目光都会落在玉娇身上。云霁瑶将一切看在眼里，姑娘家的缺陷她无法直接对外人言，郭绍清也没明说要人，她也就乐得装傻了。反正只要玉娇不动心，这事儿在她眼中就不算是问题。虽然嘴上说云霁瑶只需要帮忙出出主意，但在筹划店庆活动的时候，郭绍清还是没少邀请云霁瑶去帮忙。对此云霁瑶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每个月人家都不少往家里送银两，她也不能只收钱不出力不是？有时候她还会将小花带在身边，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心理阴影，这孩子有时候十分不自信。“真的要弄这些横幅放在外面么？”
郭家酒楼中，郭绍清听云霁瑶说完横幅的事儿后，表情有些尴尬纠结。在他看来，这举动实在是有些过于出格，但却又觉得挺有意思。“招摇些，看起来才更热闹，更吸引人啊，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也许以后你琢磨出的点子比这个还有趣呢？”
云霁瑶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然后不无嫌弃的点了点郭绍清拿给她看的账册。“还有你这个账册，太过杂乱了些，不管是记录还是查看都不方便的很。”
说话间她抽出一张纸画了个简单的统计表格，“按照这个格式来做，以后效率和准确率都会提升许多的。”
郭绍清看的眼前一亮，忍不住再次出言感慨，“墨兄有你这个妻子实在是太幸福了，贤内助当是如此啊。”
“你是羡慕不来的。”
云霁瑶不无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我可听说了，老夫人又开始催你娶续弦了啊。”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郭绍清妻子早已逝去，只留下一个儿子给他，这些年，郭绍清都一人苦守着，在这个时代，这样深情的男人可不多。“连你都来取笑我了，哎，实话说，我还真就不大想这些了，但都说，我儿子需要有个母亲照顾。”
郭绍清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家里老太太寻死觅活的逼着他，他也是心累的紧。二人正说着话，小花忽然冒冒失失的冲进来，直接扑到了云霁瑶怀里。云霁瑶楞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小花的小手，发现她的手心冰凉都是冷汗，眉心不由得皱了起来。“小花，怎么了？”
小花摇了摇头不肯吭声，只是死死抱着云霁瑶不肯松手。郭绍清也发现了不对，对着小花柔声道，“小花，可是有人欺负你呀？告诉伯伯，伯伯去给你出气好不好？”
小花还是摇头，但总算是开了口，“我想回家。”
“等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郭绍清皱眉，起身出去找了管事。云霁瑶哄了小花几句，见她不愿意开口，干脆俯身将她抱起来向外走去。郭绍清问了一圈也没得到个结果，只好安排马车送云霁瑶和小花回了甜品小屋。进了家门，小花一言不发的回了屋，见状云霁瑶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带着面纱在店铺里帮忙的玉娇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轻声开口道，“大小姐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
“嗯，你和玉清去看看，若是问出缘由，就来告诉我一声。”
云霁瑶似是疲惫的捏了捏鼻梁，看店里没有人，干脆招呼玉娇坐下，“来，我们谈谈。”
闻言玉娇马上便紧张起来，根本不敢坐下，只是站在云霁瑶面前低垂着眼。“我看你的礼仪气度，倒是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之前你身子不舒服，我也就没有着急问，现在，你是不是该主动些了？”
玉娇抿了抿唇，“奴婢不是不说，而是不想骗您。”
“放心，不管你之前经历过什么，只要你不想走，我都不会赶走你。”
云霁瑶语气笃定的说道。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玉娇也算是知道云霁瑶说到做到的性格，更是感觉到云霁瑶对她的同情与怜惜。就她这一身伤治好便花费了不少，这也就罢了，云霁瑶时不时还特意弄些补品给她吃，玉娇不是个没心的，纵然有再多的警惕心理，这时候也被柔化了。“我，本是省城一户人家的小姐，嫡母生我的时候便没了，因为我这个身子，父亲对我甚是不喜，继母入门后，便直接将我给卖了。”
玉娇说的云淡风轻，若不是她手不住抓着衣角，怕是还感觉不到她的在意。“最开始是要卖给一大户人家做妾氏的，但那人看了我的身子，被吓病了，然后我便被打了一顿卖给了人牙子，那人牙子本以为我这皮肉能卖个好价格，结果后来，我便遇到了夫人。”
“你原本叫什么？”
云霁瑶皱着眉问道。“宋玲玉。”
玉娇垂眸说出了这个许久没有叫过的名字。这个宋家，云霁瑶还真就听郭绍清说过，之前他有提到过这家生意已然是强弩之末，他打算背后推一下收了那些铺面来着。看来，她可以帮助出些主意了。抬眸看玉娇眸中的忐忑绝望，云霁瑶轻叹了口气，抬手拉着她让她坐下。“同是女人，对于你经历的这一切，我只觉得同情怜惜，却不会看不起你，你今后可想过要嫁人？”
云霁瑶柔声问道。玉娇连连摇头，“不想，求夫人让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吧。”
她很羡慕云霁瑶独立坚强的模样，心中甚至渴望可以像云霁瑶一样。“我会自梳，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若是夫人愿意培养，我想成为您的帮手，我认字也会算账。”
玉娇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云霁瑶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但你容貌出众，难免会有地痞无赖找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我连死都不怕，这些魅魅魅通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感觉到云霁瑶的态度，玉娇整个人都平和下来。不再刻意伪装出唯唯诺诺的表象后，玉娇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个样。若说之前她看起来像是柔弱无骨的菟丝花，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是迎风而开的红梅，坚韧不拔，自有傲骨。“这样很好，以后想学什么我都会教你的，有你这个帮手，我很高兴。”
云霁瑶轻笑着拍了拍玉娇的手。玉娇笑容中带着放松自在，“我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这不算麻烦。对她轻笑了一下，云霁瑶便回了后院去看小花了。半夜传来的尖叫声将熟睡的云霁瑶与墨寒渊惊醒，看云霁瑶摇摇晃晃起来的身影，墨寒渊忙伸手将她扶住。“你去看孩子，我去看情况。”
墨寒渊声音不自觉放柔。云霁瑶揉了揉眼睛，“别了，都是女孩子，你去看小花吧。”
墨寒渊嗯了一声也没刻意跟她争，二人出门各自去了两侧的房间。“怎么了？玉清叫什么呢？”
推开门，云霁瑶拿起火折子点起了油灯，一回头也被吓了一跳。玉娇忙将手里的刀子放下，抬手遮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脸，“您还是别看了，再吓到。”
“你这是做什么？”
云霁瑶语气中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玉清这时候还在闭着眼尖叫个不停，云霁瑶揉了揉蹦蹦乱跳的太阳穴，拿衣服给她裹上，抱起来送到了小花那屋。对上墨寒渊疑惑的眼神，云霁瑶轻叹了口气，“去请个大夫，玉娇她，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