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她，而是刘映薇时，他有过失落，还特地去问过郑芸她的行踪。“江离？她等着通过高考逆天改命呢，每天都泡在补习班不回来，还跟你爷爷说想考帝都电影学院。到底是穷人家的女儿，眼界低，长了张不错的脸，就想去娱乐圈捞快钱。”
当时郑芸这样告诉他。所以，过去她对他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谋求出路。一旦他成了废人，她就果断放弃他选择别的出路，甚至都不屑来看他一眼。所以此刻，她有什么资格来这样问他？当真为了不离婚，连脸都不要了吗？“我为什么要想这些无聊的问题？”
他当即愤愤怼了过去，“不管你对我造成过什么影响，我对你的讨厌都贯穿始终。”
“哪怕我曾放弃一切，照顾过你整整五年？”
江离不甘心地反问道，“你不会真以为，我那五年很轻松吧？”
陈喻之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尽管他嘴上始终不肯承认，内心也深知，她那五年定然谈不上什么养尊处优。毕竟植物人也是有知觉的。他记得陈老爷子每次来看他，都只唉声叹气；郑芸则哭个不停，只会抱怨她自己命不好。只有她始终不哭不闹不抱怨，二十四小时守在他身边。就算只是守着她自己的富贵梦，也像是画地为牢。每天，她吃力地给他翻身，擦身，按摩小腿；她把医嘱记下来，一字不落背得滚瓜烂熟；半夜他发生返流，仪器响个不停时，都是她第一时间爬起来给他处理……所以在此时他苏醒过来后没多久，就毅然为了刘映薇跟她离婚，是不是有点冷血？难怪从不多话的她都不惜提了这些，这时还用如此失望又哀怨的眼神直盯着他……他能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某个角落逐渐软了下来——好像离婚这事，也不是非要这么急。毕竟刘映薇现在还没怀上，离婚也不能立马把人迎进门。他长叹了口气，像是终于破防：“如果你非得提这些来煽情，那就算你成功了。”
“真的？”
这倒出乎了江离的意料，她连忙追问，“那你打算分我多少钱？”
本来还以为，费尽唇舌也不一定能分钱呢，现在看来他似乎比郑芸要好一些。却让陈喻之一头雾水：“什么钱？”
“离婚的钱啊，”江离说得理所当然，“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我自认为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既然要离婚了，那财产……能不能分配得合理一点？”
她不是圣人，尽心尽力照顾他整整五年，自然想要得到一些报酬。况且郑芸还赖了她母亲的治疗费。这却像蓦地点燃了陈喻之的怒火，他看向她的眼神无比犀利：“所以你刚刚说那些，都只是为了拿点钱？”
“不是，”江离摇摇头纠正道，“那只能算‘分钱’，而且我认为我完全有这个资格。”
可她表现得越平淡，陈喻之身侧的大掌就越攥越紧，指甲深深扎入掌心——她好歹已经嫁给他五年，他们也多少有点小时候的情分在。怎么现在一被郑芸勒令离婚，她就立马妥协，看着丝毫都没想挽回一下？难道她眼里，就只剩下钱了吗？那他还就不让她如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最好搞清楚，你能分的只能是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但当初你嫁的时候，我是植物人，没创造过任何财产。所以，钱一分也没有。”
她一定没想到，会在这阴沟里翻了船吧？现在知道自己一分都拿不到，他等着看她当场变脸，最后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别离婚。哪知江离居然面不改色：“行。那我今晚就搬走。”
刚刚她也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分到钱而已。既然他跟郑芸一路货色，那她便死了这心，不再打这方面的主意就是。她起身要上楼收东西，手臂却蓦地被他大力揽住。他像是不死心般，提高声音朝她吼道：“你他妈刚刚听清楚没，要真离婚，你一分钱都别想分到！”
难不成哪怕是为了钱，她也不愿再对他稍微低个头？离婚这事，她看起来怎么比他还要迫不及待？江离费了点劲才撸下了他的手，认真道：“行。我一会儿收拾好后，会把行李给你检查清楚的。”
他难不成还怕她会偷鸡摸狗，再特地这么强调一遍？然后她再次往楼上走。“江离，你……你……”陈喻之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愤愤叫住了她的背影，“凭什么你说离婚就离婚？我不同意！”
最后四个字让江离生生怔在了原地，再回头看向他的眼神不可思议：“难道上午的事，你妈没跟你讲过？”
可是郑芸勒令她这两天就把婚离了的啊。还特地警告她别耍花招，她玩不起。陈喻之现在到底想干什么？只见他一步步靠近她，硬生生把她整个人翻过来，挑起了她的下巴：“你最好搞清楚，跟你结婚的是我，不是她。”
所以没有任何人，能替他在这段婚姻里做决定。江离直盯着他那灼灼的双眸，一时甚至都忘了打掉他的手：“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且不说刘映薇回来了，她还被轮了；他难道还想，跟她母亲那样的定时炸弹扯上关系吗？万一一不小心被爆出，他堂堂陈氏大少爷的丈母娘，居然是个有着不堪过往的精神病人，让他颜面何存？郑芸都懂得及时止损，他怎么反倒拎不清了？“你也要搞清楚，我们的关系是掌握在我手里，而不是你。”
陈喻之忽视她的问题，又强调道。他这么一说，江离倒明白了——不过是他那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受不了居然是她一个女人先提出离婚而已。还真够幼稚的。“凭什么？”
但现在没了软肋的她，自然也不会再任由他拿捏，“我外婆早就过世，上午你妈也已经说过，以后不会再为我妈付一分治疗费……你凭什么还能留我在这里？”
许是习惯了她这么多年的伏低做小，她猛然露出獠牙，倒让陈喻之有些不习惯，怔怔问了句：“所以你当初愿意嫁给我，全因为你妈？”
“不然呢？”
江离仿佛在嘲笑他的明知故问，“难不成还是为了，对我的讨厌贯穿始终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