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侯爷……”马公公如同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指向床榻:“醒,醒了,他醒了……”这一嗓子,震慑了屋子里的其他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住手,齐刷刷的看向床榻。君夙折虽然躺在床上,身上却爆发出强大的气场,尤其那双眼睛,仿若在凝视人间的深渊,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拖进黑暗。侍卫们不由自主的往后退,马公公则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抬起的手都忘记了放下,僵硬的举着。孙管家下意识的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只一眼,吓的一屁股摔坐到马公公身边,惊恐的嘶声大叫:“他他他,他怎么醒了?”
“你嚎什么?”
马公公恨不得用眼神刀死他:“事情都是你们做的,现在人醒了,你他妈的问谁呢?”
“不可能啊,他昏迷的这两年,我们也一直在灌药,怎么突然就醒了?”
孙管家紧张的都忘记压低声音。君夙折就算被皇上重罚,每天搞的遍体鳞伤生不如死,可他到底是军侯府真正的小主人。只要他一天不死,军侯府就轮不到金赵氏掌家。后来,金画眉用茨竹根把君夙折搞废了,还隔三差五的灌一回毒药。这怎么都要死了,他竟然见鬼的苏醒了呢?“现,现在怎么办啊?马公公?”
孙管家颤巍巍的问。马公公浑身写满绝望:“我怎么知道?”
君夙折昏迷的这两年,他们根本没把他当人的折磨,如今他醒了,发现那些事情以后,还不得想办法弄死他们啊!孰知,话还没说完,君夙折竟然眨了眨眼睛,散去了眼底的光芒,再次闭上了双眼。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回光返照的幻觉。“他这是……又昏睡了?哎呦喂,吓死洒家了。”
马公公长出一口气,拍着心口庆幸。只要君夙折这把杀人刀没有醒,他在军侯府就能横着走,谁都不怕!“你们都傻了吗?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洒家教你们做事?还不快点把这个以下犯上的毒妇绑了,洒家要好好惩戒惩戒她!”
没有了威胁,马公公满血复活。可惜,嚣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飒一脚踹在心口上,直接踢飞到门外,凄惨惨的摔了个狗吃屎,后背紧跟着一疼,似乎有一根针扎进了脊椎骨,疼的他站不住脚,狼狈的又趴到了地上。“我的背,背,诶呦……”顾飒身形瞬起,长发飘飒的一个旋身,行云流水的滑到马公公身后,单脚踩着他的脖子狠狠碾在地上。马公公吃了一嘴泥,想要挣扎,奈何浑身无力,只能拼命惨叫:“救我,快救我,蠢东西们,快救洒家……”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飒拎着头发跪在地上,喉咙下抵上一抹锋利的冰凉,吓的他立即闭嘴。手术刀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顾飒顷身冷眸:“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滚,都滚,你们都给我滚,”马公公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惊恐的尖着嗓音:“小夫人,您小心老奴的脖子……”侍卫们陆陆续续的退出花药居。马公公换了一张嘴脸,涎着脸陪笑:“小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
顾飒本来就没打算杀他,也就顺着话音往下走:“别废话,我问你,皇上真要惩罚我?”
“是……不,不是,都是你们家老夫人的意思。”
事到如今,马公公也不藏着掖着了,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昨天,金赵氏给他送了一大笔金银,让他今天以皇上的名义对顾飒出手,弄伤弄残弄死了都不要紧。“果然是她!”
顾飒猜到了是金赵氏搞鬼,冷然轻笑:“我就说呢,皇上怎么会在意我一个乡野村姑的刑罚,还让你一个大内的公公来掌刑,杀鸡用牛刀!”
马公公往后挣了挣:“小夫人,奴才都是拿钱办事,您也看到了,就算是千日一刑的刑罚,也是你们家老夫人在动手,我就是个传话的。”
他试着推了推手术刀,苟着脸示好:“不如这样,以后小侯爷的刑罚就免了,但奴才还是会在记事档上记录刑罚的时间,反正上面也不查……”“你是懂生存的!”
顾飒撤了手术刀,沾血的刀刃在他衣襟上擦了又擦:“金画眉之前给你多少,我会加倍的给你,具体怎么做,公公心中有数就好!”
马公公是皇上的行刑官,那就等于是皇上的眼睛,他说什么皇上就看到什么,只要恩威并施的收买好这个人,君夙折就暂时不会有事。“小夫人抬爱,奴才心中有数,只是,军侯府的金夫人这边……”马公公是个人精,苟且保全了性命,哪还敢再生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笑的很谄媚。“放心,军侯府这边我会搞定!”
“小夫人这么说,老奴就心安了,那,老奴不打扰您和小侯爷休息了,先告退。”
马公公一边行礼,一边冲着手下丢眼色,带着他们迅速离开。孙管家意识到不妙,灰溜溜的低下头也要逃,却被蛮瑟拦下了,不等顾飒走近,膝盖一软,立即跪到了地上。“小夫人饶命,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意思,不关我的事……”眼前寒光一闪,他的喉咙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顺着皮肤留下来,吓的他惊恐的捂住伤口。“我不杀你,但不代表不惩罚你,”顾飒优雅的在他肩上蹭去手术刀的血渍,敛眸勾唇:“带句话给老太太,她这么喜欢玩借刀杀人的游戏,我顾飒一定奉陪到底,绝对让她玩到开心。”
——马公公在军侯府的一番折腾,非但没能压住顾飒,反倒让下人们看到了她的狠戾霸蛮,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的将花药居收拾干净。“他怎么样了?”
蛮瑟蹲在床边,用手指试了试君夙折的鼻息:“刚才是要死了,回光返照的睁了一下眼睛吧?”
“会说话你就说多说两句,不会说话就闭嘴!”
顾飒嫌弃的将他推开:“你这是诚心要我做寡妇吗?”
“我是为你好,以你的能力,何必给一个活死人做婆娘,另外选一个郎君不是更好?”
“我这个人拧巴,就喜欢这种半死不活的,不行吗?”
“行,你喜欢,怎么都行!”
蛮瑟看顾飒取出针管给君夙折抽血,会意的指了指门口:“我去外面。”
实验室的数据显示,君夙折的血液里没有毒素残留,也没有什么异常,顾飒猜他应该是身体太虚弱,陷入了自我保护模式,潜意识强制身体沉睡,也就不管他了。吃过晚饭后,顾飒根据拍出来的片子,从他的身体里又取出了一些缝衣针。“取出来的再加三十七,嗯,还有六百多针,”顾飒合衣躺在君夙折身边,借着烛光查看片子:“这些太深了,要想都取出来,得手术。”
而且,余下的缝衣针都在肌肉层,徒手根本不可能取出来。可要是手术的话,等于全身都要割上一遍,也是个大麻烦。“轻重缓急,从哪里开始下手呢?”
顾飒收了片子,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模拟手术预演。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夜风从窗口吹进房间,吹飞了床幔。君夙折倏然睁开眼睛。他缓缓转头,幽沉沉的瞳底漫上几丝猩红,瞬也不瞬的盯着少女绝美脸庞。“你为什么要唤醒我?又是谁……派你来的呢?”
耳语呢喃的字符随风飘逝到窗外,湮没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