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第一朵雪花,昭示着又一个冬季的来临。丰镇地处东北边陲。总是第一个感知到冬天的来临。
刚才还在和邋遢男人嬉闹的小孩,仿佛一瞬间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直愣愣的盯着这一朵雪花,渐渐的后来赶到的雪花也一片片落下,男孩盯着雪花,眼中的狂喜渐渐放大,慢慢的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突然大喊了一声 “娘!”紧接着发了疯的往城东跑。因为过于激动,几次的踉跄,雪花挂在男孩长长的睫毛上,煞是好看。在这样的时节,男孩身上单薄的衣衫显然已经不足以取暖,男孩小脸被冻的通红,但是男孩好像浑不在意。 右手提着酒,左手捂住腰间物件的邋遢异乡人,被男孩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尖叫吓了一跳,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几个月接触下来,男人着实喜欢这个孩子,虽然这孩子喜欢小偷小摸,但是孩子身上那股子执着劲儿,让男人想起一位故人。不然还有事情要做的男人也不会几个月都停留在这个小镇上。男人摸摸腰间的长条物件,脏乱的头发中露出的眼光说不尽的温柔,紧接着长叹一口气。 “八年了......许家人到底在哪?不过没关系,我要做的事,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做.....你也一定会给我启示吧,花海......” 男人嘴里呢喃着,紧接着嘿嘿一笑,猛灌了一口前几日险些被酒楼小二暴打才偷出来的客人剩下的酒。大踏步的跟上了前面奔跑的孩子。 “花海,这中原别的不说,这美酒可是要胜过咱们家乡几筹!”
男孩走大街串小巷,似乎不会疲惫。身后的邋遢男人也恰到好处的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正好不被男孩发现。紧接着,男人轻“咦”一声。从街市跑到城东距离可并不近,对于一个瘦弱的九岁孩子,能够一次不歇气的跑下来,男人大感意外,对于男孩超出常人的耐力,男人不禁暗暗点头......难道说,这男孩,还算个好苗子? 很快男孩跑到了破败的木屋前,还离着木屋有十几丈,男孩已经张开嘴巴喊开了 “娘!娘!......” 木屋门前立着一个女人,正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跑过来的男孩,眼看着,还哪有一丝之前的病态! “戈儿,慢点跑!别摔了!”
女人边说着,边笑着张开怀抱。小许戈想也不想一头扎了进去,两行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出来,可能是因为刚刚长时间的奔跑,这一会所有疲惫涌上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紧跟着男孩赶过来现在正在偷看的男人看见女人,霎时间呆若木鸡。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女人的皮肤如雪一般皆洁白,一头银发光泽尽显,倾斜而下,如同冬日雪中银白的瀑布。明明满头秀发皆银白,可那张俏生生的脸如同少女一般,那是一种不真实的白,皮肤之下好像连血管也没有。本能寺的老禅师说过,中原大地万物有灵,风月无双。眼前这一幕不正是如此么?配合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女人真如同风雪中的精灵一般。女人身披麻衣,满脸溺爱的看着孩子,蹲下人,挥手扫去孩子头上落满的雪花。 看到这一幕的男人头皮轰然炸开,是她么?!她回来了?! “是你么,花海!是你吧!是你回来了!”
男人放在腰间握住长条物件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为了怕女人发现男人赶忙背过身,躲进转角的阴影里,当男人用尽气力平复了心中的波动之后,猛然才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挂满了整张脸。胡乱的抹了几把,这才转身继续看向木屋前的母子。等到终于看清了女人小孩的形貌,冷静下来的男人这才自嘲的苦笑。 “原来不是,对不起啊花海,我还以为是你回来看我了。”
男人抬起头,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男人不由有些落寞,离家八年,来到这片自己不熟悉的土壤,尽管来了这么久,自己却始终是个异乡人。好想回家啊,再过上几个月,家乡的椿花就要开了,此生还能有幸再看上一眼么?男人思绪万千,猛地抬头灌了一口酒壶中的酒,结果却发现酒壶早已空空,摇摇头,正转身要走。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 “进屋坐坐吧,酒的话,我这里还有点......” 男人猛然一怔,一低头正对视上女人的目光,只见女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女人的右手摁着孩子的头。女人身侧的男孩像是最宝贵的东西被偷了一样,恶狠狠的盯着男人,被冻得通红的小脸鼓起一个弧度。整个人气鼓鼓的,那眼神分明再说:再看!再看!我就剜了你的眼睛! 男人虽然有些懊恼于自己最近的修炼可能是生疏了,居然能被一个女人给发现。但是看到男孩的气鼓鼓的表情,顿时玩味涌上心头。操着并不标准的中原话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向小屋 “既然夫人盛情邀请,我又怎好拂了佳人美意呢!”
这几句话,是男人流浪到江南的时候,跟那些个氏族子弟学的,当时就觉得中原人这股子附庸风雅的气质,好不潇洒。现在终于有了可用之处想必也是风流无双,男人想着,一时间竟有些得意。可是在母子的视角中,这男人梳着好像至少一个月没洗的头发,额前黑发一缕缕垂下,险些都看不见眼睛。嘴角胡渣密布,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虽然是没见过的款式,想也是许久都未曾更换了。男人脚上的靴子也磨损严重,甚至都快露出脚趾,就男人这个形象,委实跟什么风流潇洒不着边。 听了男人的话,女人掩嘴轻笑,身边的孩子却噘起了嘴。猛地吐了一口唾沫。 “哼!沐猴而冠!” 男人听到了小许戈的话,但是显然没听明白。 “哎!你这小娃娃,你说那个...什么猴...什么冠...是不是在骂我!”
男孩哪还会理他,转身进了木屋。女人微微施礼,摆出了请的手势。男人不再犹豫,大踏步的跟了上去。 走在最后的女人眯起眼,扫过男人腰间的物件,略微思索便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