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葱葱,和风阵阵。人间有看不完的美景,世上无不散之筵席。陈寔道:“相聚匆匆,你我就此别过!老夫本该助小兄弟一臂之力,怎奈尚有要事,实在是分身乏术,还望小兄弟不要见怪!”
高破虏忙躬身回礼:“前辈请自便,他日若有机缘,再与前辈畅谈三日,以抒胸中块垒。”
陈寔点点头,看看高破虏,又转头看看青鸾,笑道:“老弟龙凤之姿,福泽深厚,临行前有一言相赠,不知老弟愿听否?”
“前辈请赐教!”
“佳人相伴,苍生萦怀。见机知命,当取则取。望老弟思之慎之!”
高破虏一时捉摸不透陈寔此话何意,疑惑道:“前辈能否把话说得再明白些?”
“哈哈哈哈——”陈寔大笑着转身离去,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天机不可泄露!”
高破虏此时正心急如焚,他担心晋王和陈鹰沈策他们的安危,一时猜不透陈寔话中之意,索性不再理会,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晋王赵恂要紧。此时旷野荒郊,只剩下高破虏与青鸾二人。或许是前次经历太过离奇诡异,如梦似幻,高破虏面对青鸾,始终有些许的不自在,言谈举止之间更是尴尬不已。青鸾倒是十分大方自然,毫无寻常女儿家的扭捏之态。片刻之后,她主动打破沉默,幽幽道:“公子意欲何往?”
高破虏道:“在下有几位朋友,与他们走散了,我正要去寻找他们。”
高破虏原本不想跟青鸾有过多纠缠,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又说道:“如今山洞已毁,此处已非久留之地。你虽身负武功,但一介女流行走江湖,终究不变。姑娘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亲友,可暂去投靠。”
“不敢劳烦公子挂怀,小女子孤身一人,无友可靠,更无亲可投。”
青鸾自幼年遭逢丧乱,十多年来颠沛流离,受尽了艰辛苦楚,还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如此关心自己。是以高破虏这番话虽然平常,但在她听来,却如久旱逢甘露,说不出的关怀与感激。想着从前种种遭遇,忍不住眼角发涩,流下泪来。果然是女儿一滴泪,英雄更气短。高破虏此时不过十八九岁年纪,面对朝中倾轧,战场凶险,他尚能故作成熟沉稳之态谨慎处之。可如今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美貌佳人,更何况不久前还与之共处一室,坦诚相待。因此一下子“原形毕露”,怔怔地僵在那里,面红耳赤,手足无措。青鸾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公子打算去哪里寻找你的朋友?”
“这个……在下眼前尚无头绪,只好先这隐王镇周围再打探一番。”
“小女子以为不妥,刚刚那位陈老前辈也说了,隐王镇方圆不过数里。你的朋友若只是路过,一定不会继续在此逗留,说不定已经往前继续赶路了。”
“公子若继续逗留此地,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高破虏听青鸾这么一分析,觉得有几分道理,说不定晋王他们已经在前面的某个地方等待自己。“你说的很对,目前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了。”
高破虏道。“前方不远便是青州,公子可以到了那里之后再做打算。”
“也好。”
青鸾抬头偷眼看了看高破虏,似乎欲言又止,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我曾流落青州数年,对那里还算熟知一二。公子如不嫌弃,小女子愿为前驱,侍奉左右,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高破虏大囧,连连推辞:“不妥不妥,高某何德何能,怎敢劳姑娘侍奉。何况你我孤男寡女同行,总是有诸多不便。”
青鸾听到高破虏拒绝,眼圈一红,泪珠瞬间围着眼眶打转,几乎要掉下来。“公子说哪里话,能跟随公子,小女子心甘情愿,并无半分勉强之意。”
青鸾抬起头看了高破虏一眼,继续说道:“公子若觉不妥,待到了青州,找到你的朋友之后,到那时青鸾当自行离去。”
高破虏见无法拒绝,而且山洞被毁的消息一时恐无法传开,极有可能再有江湖人赶来此地,倘若留她一人在此,终究是危险。于是当下便答应道:“既然姑娘坚持,那你我就暂且同行。”
青鸾顿时喜出望外,连连道:“多谢公子!公子请放心,青鸾自知身份,能随侍左右已是感激万分,绝不敢僭越半步。”
她自被薛敬收留,虽可安身立命,衣食无忧。但薛敬出身贵胄,对属下难免冷酷严苛。即使是女人,亦少有怜香惜玉之心,稍有差池,便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久而久之,青鸾等几位姑娘自然噤若寒蝉,甚至忘记了开怀大笑为何物。听到高破虏愿意让其跟随左右,青鸾惴惴不安的心情忽的明朗了起来。只是很长时间不曾流露出笑容,因此脸上表情难免些许僵硬。此时欲展颜一笑,再加上刚刚悲泣之色尚未消退,截然相反的两种心情一齐涌现在那张嫩白俊俏的脸上,看起来极不自然,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与哀伤。高破虏看了,不禁大为感慨,心疼不已。此时,赤轮西沉,红霞初上。去往青州的深山古道上,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微风阵阵,凉意渐生。前路幽深漫远,身后红霞满天。何为江湖?有不期而遇的惊喜,风光无限的迤逦,有进退失据的无奈,亦有挥洒豪情的天机。或许,这便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