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大过年的,几乎所有的单位都休假了,像火葬场这样的单位,早就将炉火给熄了,高志强这一通电话是连恳求带吓唬,又通过省里老首长的关系,终于让火葬场那边同意单独再开一炉。
等到火化完毕回到了高家的时候,新年钟声已经敲响了,抱着师父的骨灰盒,秦朗呆呆的坐在了高志强给他安排的房间里,早上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一盒骨灰,秦朗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这种生死离别。 “秦朗,将老爷子供起来吧,等上七天,我把他安葬在高家祖坟最上首的地方,一定不会让老爷子受委屈的。”高志强端着一碗饺子掀开了门帘,忙活了这整整一天,别说才十五六岁的秦朗了,就是他都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不过事情总算处理完了,高报国心中也松了口气。 “高大哥,我要再求您件事!”
秦朗的目光从骨灰盒转到了高志强的身上,开口说道:“师父虽然很少给人说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是想埋入清陵的,我想满足师父这个愿望!”
和溥淳相处了三年多,秦朗曾经听他说过,他的同辈皇帝溥仪帝,曾经在清西陵和溥仪的华龙皇家陵园中间,留有一片墓地。 溥淳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秦朗看得出来,师父还是想叶落归根重回祖坟,只是他脱离爱新觉罗氏已久,自知这个愿望很难达成,只是在无人处唏嘘时,才会表露出一丝心迹。 “埋入清陵?秦朗,你和老高我开玩笑的吧?”
听到秦朗的话后,高志强差点没将手中的那碗饺子打到地上,“现在是什么年代啊?清朝早就灭亡了,除了被先总理特批的那位末代皇帝,还有谁能埋到那里去啊?老高我可没那本事!”
清朝灭亡后,不管是北洋政府、国民政府还是现在的政权,都在努力消减着帝制时代对国家的影响,即使是那位末代皇帝,刚刚去世时也没有被埋入帝陵,而是葬在了八宝山。 由于那位末代皇帝的帝陵是早已修建好的,所以在总理的干涉下,后来才将他迁入了进去,这也是清王朝所埋葬的最后一位皇帝,从那之后,还没听说谁能被葬入帝陵呢。 而高家在石市虽然算得上是个大户,但这几十年来出过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高志强这个少管所的所长,在现有体制下,他一个正处级的干部,能有多大能量? “高大哥,我并不是说要将师父葬入帝陵,而是帝陵旁边清廷的一块祖坟墓地……”看到高志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秦朗连忙出言解释了一下,他是想帮师父还了这个认祖归宗的遗愿。 高志强连连摇头,说道:“这个……秦朗,就是那种陵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埋进去的,老爷子脱离爱新觉罗氏已经都有七八十年了,族谱上还有没有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空口白话的,谁信啊?”
作为末代皇朝的成员,爱新觉罗皇室的人,国家都是给予了一定关注的,死去的人都会成立治丧委员会,别说溥淳现在已经化作骨灰,就算他尚且在世,想要验明身份还需要很多手续的。 “高大哥,师父留有一部笔记,能证明他的身份,这事儿我去办,只是暂时要将师父的骨灰寄存在您家里,您看这样可以吗?”
外八门的传承是心口相传,老爷子也不敢破这个例,但他在生命中的最后这几年,写了不少当年的回忆录,其中不乏爱新觉罗氏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对证明溥淳的身份,还是有很大作用的。 “你小子,让老爷子入土为安不好吗?非要折腾那么多?”
高志强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秦朗,自己都办不到的事情,这还在服刑的小子居然口出狂言。 “高大哥,师父就这么一点遗愿,我一定要帮他完成!”
秦朗倔强的直视着高志强,不肯做丝毫的退让,他知道,师父之所以想葬入清廷,并不是因为自己那清朝皇室成员的身份,而是纯粹出于一个老人认祖归宗的心思,师父有事弟子代其劳,秦朗感觉自己应该背负起这个责任。 “好吧,你是老爷子的亲传弟子,这事你能做主!”
看着目光坚定的秦朗,高志强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放下那碗饺子,然后捧过了溥淳的骨灰盒,恭恭敬敬的将其供在了桌子上,说道:“你吃点东西吧,明天跟我回去,我想办法给你减去这最后两个月的刑期。”
“高大哥,不用了,就两个月的时间,我等得起!”
秦朗摇了摇头,以他现在的本事,又岂是这个小小的监狱能困住的,之所以留在这里,一来是有师父在,二来也是秦朗想磨砺一下自己的心性,按照师父的话说,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成得大事。 还有一点就是,在少管所中,秦朗能从别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别看管教所里都是些少年犯,这些家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有个十二岁的扒手,从东北偷到了苏南,无一失手,那种经验正是秦朗所欠缺的。 溥淳总是在秦朗面前说,如果他能被送到成人监狱去,学到的东西还会更多,那里才真正是“精英荟萃”之地,上至高官学者,下至贩夫走卒,人间百态尽在其中。 现在秦朗也看开了,不管是盗术还是千术,其实并没有好坏之分,只在乎用在什么地方而已,就像是一把最普通的菜刀,拿在厨师手中只是工具,但如果拿在罪犯手里,那就是凶器,关键还是在于个人的选择。 送走了高志强,秦朗将那碗已经变凉了的饺子吃了下去,看着桌子上的那个骨灰盒,怎么都无法入睡,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的大脑皮层始终处于一种十分兴奋的状态。 “嗯?这是什么?”
秦朗收回了目光,却是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一些并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东西。当秦朗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从骨灰盒上转移到脑海中之后,一股庞大而繁杂的信息,瞬间将他的思维冲击的七零八落。 脑中突然传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在一瞬间,就将秦朗的思维冲击的一片空白,只有一段段图像和文字不断的从他脑中闪过。 说来也奇怪,秦朗虽然只是在被动的接收,但这些信息却像是烙印一般,深深的铭记了他脑海之中。 足足过了十多分钟,双眼似乎完全失去了焦距的秦朗,眼睛慢慢动了一下,慢慢回复了神采,同时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难道就是师父所说丢失的传承?”
心念一动,一段段文字出现在了脑中,就像是秦朗的记忆一般,一点生涩都没有,但那些文字代表的信息,却是让秦朗震撼之极。 《八门撰》!最先出现的,就是这四个字。 而在这四个字的后面,随之出现的那些文字和图像信息,有些是秦朗从师父那边已经学过的,但还有一些,则是他从所未闻也未曾见过的。 像是千门中的听摇色子,藏牌换牌等等赌术,连师父溥淳都没有掌握,但在秦朗脑海里,却有一整套相关的训练方法,以秦朗现在对偏门的了解,这些方法绝对是行之有效的。 另外还有蛊虫的培育以及下蛊的手段,这是外八门中蛊门最为神秘的传承,即使是在云南苗疆那些地方,这些手段也是十不存一残缺不全,但是在秦朗的脑海之中,却有着极为详尽的描述。 在这些数量庞大而繁杂的信息里,居然还有房中秘术,详细的讲诉了男女欢爱的一些技巧,看得秦朗是面红耳赤,有心跳过,但这些内容就像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记忆一般,只能一一接受吸收掉了。 这让秦朗那颗少年的心也变得有些骚动,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强制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秦朗微微闭上了眼睛,将刚才那些内容排除了出去,脑子里却满是疑惑。
按照溥淳所说,江湖秘术都是心口相传,从来没有文字记载,但这所谓的《八门撰》,却又是如此清晰的映在自己脑海里,让秦朗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难道是那块玉佩破碎所导致的……” 忽然,秦朗想起了师父临终时所说的话,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右手。 他依稀记得,就在玉佩破碎时的那一刻,脑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只是当时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师父身上,并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脑中的这些信息,应该就是那玉佩中传来的,而且师父也应该感应到了,否则他也不会在临终之前,显露出那种恍然大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