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潜入”他人的识海,不免有些紧张和好奇。“进去”之后,魏武立即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梅雨季节的江南,炎炎夏日暴雨即将来袭时的空气,燥热而沉闷。在魏武精神力的感知范围内,她的识海只有拳头大小,识海里,她的意识是残碎的。正常人的意识,更像是一渠溪水,或是一缕柔光,而她的,更像是一堆碎裂的玻璃,碎成了残渣。魏武一边用精神力安抚四周暴躁的意识碎渣,一边用精神力轻轻地打了一个招呼:“嗨,热尼娅,你好。”
随即,魏武觉出她的识海明显波动了一阵,一直呆滞的眼神,也显出一丝惊惧和抗拒。“你是谁?”
一个清晰的女声被魏武捕捉到,是热尼娅的意识在回答。也就是说,魏武的精神力成功突破了她潜意识设置的封锁,与她的意识搭上了话。“你好,热尼娅,我是维克多的朋友。还记得维克多吗?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们两从小相依为命,是你一手把他带大的。你们的感情非常好,维克多跟我说,虽然小时候没有父母陪伴,但你给了他足够的爱,让他觉得童年很幸福、很快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最重要的人。”
魏武并不知道如何用精神力,干预治疗神经受损的患者,只能用催眠术的语言方式,尽量语气轻柔、缓慢,用她最亲的人去打动她,引导对方回忆快乐的童年。之所以不从包尔积金开始,魏武也是有所考量的。据包尔积金的推测,热尼娅精神受损,极有可能是和丢失的孩子有关,一旦提到包尔积金,很可能让她立即想到孩子,潜意识绝对对他有所愧疚,从而彻底排斥交流,进一步把意识封闭起来。他也不敢去把那些意识碎屑接驳起来,怕进一步刺激到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魏武尽量用催眠术的语气技巧,把声音放到最慢、最轻、最柔和。同时,还加进去精神力,去安抚她的神志,轻抚她识海里的意识碎屑。他的精神力也还没有能力,把那些碎了的意识糅合到一起,最多只能轻轻的抚摸,释放出善意来。片刻的停顿之后,似乎是在思考,不过时间并不太长,热尼娅的意识喃喃道:“哦,是的,我想起来了,维克多,我的弟弟。”
维克多当然听不到俩人的对话,也看不到怀着姐姐的眼睛和神色。但魏武看得很清楚,刚刚热尼娅的眉头微皱,眼神先是疑惑,继而沉思,最后表露的竟有一些惊喜。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恢复了呆滞无光,但至少说明她还会思考,还记得自己的弟弟。接下来,魏武继续用精神力跟她交谈。交谈的内容,都是维克多这几天在姐姐身旁念叨的。这些天,只要一有空,维克多就把小时候姐弟两的趣事说给姐姐听,希望能以此激发姐姐的回忆。魏武的听力何其厉害,维克多说的这些,都一句不落的被他听去了,听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只是,热尼娅的意识是封闭了的,根本听不到,或者说拒绝听外界的任何声音,这些儿时趣事,她根本没去听,也听不到。但魏武的声音,是通过精神力,直接送到热尼娅的识海里的,她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那声音是在她自己的识海里的,即使她把自己的识海,收缩到只有一个拳头大小,也无法屏蔽识海内部的声音,只能被动地听,同样一字不落。刚开始,魏武察觉出她的眼里满是不耐和烦躁,识海里,意识碎片也不停地躁动着。魏武一边继续用精神力进行安抚,一边缓慢将她的识海向外拓展,以减少内部的压力。同时,把从维克多那里听来的儿时故事,一遍又一遍地重播。不过,热尼娅却再也没了反应,反倒把这些当成了“睡前故事”,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