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我对先帝不敬?”
萧青绾转过身来,瑞凤眼之中的犀利让御医们都不敢抬头看,她要是会诊断还用这群废物做什么!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萧青绾轻轻一叹:“不用灵者,就凭你们能救得活襄王?要是襄王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用旁人来指指点点,你们自然要人头落地!”
她的狠话让御医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嚷嚷。兴许是四公主从来柔软的形象深入人心,又加上次关于正德皇帝之死萧青绾没有处决任何人,所以这群御医有恃无恐,竟然将她当作了软弱的羔羊,只可惜这算盘还没有打响,便是遭遇这等厉色,登时不敢再说什么。燕飞不敢多留片刻,嘱咐了燕舞几句便是匆匆去寻李慕白。李慕白当初bi不得已被留在溧水城,被泯夜安排再次进入风林山火营,又以禁卫军右都尉一职牵扯住他,现在自然是在巡视皇城。而随着聂卿一死,皇城禁卫军大都统一职还悬空着,右都尉一职落入赤炎国军人李慕白手里的时候,昕莽国的群臣皆是反对,当然泯夜不能确定这里的反对到底带着多少的国仇家恨,还是有人另有算计,所以在妥协之余,左都统的位置却是任命于容止的堂兄,也算是给容家一个补偿。聂卿死后,容止不顾众人反对办了一场冥婚,此刻也算是聂家的媳妇,只可惜神志不清,被家人接出宫之后就一直养在了容家。李慕白收到燕飞传来的口讯之后微微蹙眉,却也是当机立断,立刻派人下了榜文,一时间溧水城风起云涌,八方而来的灵者风云际会。夜幕落下的时候,皇城却亮如白昼,灯火通明,只是这光却照不进人类心中最阴暗的角落。风萧萧,夜簌簌,禁卫军的脚步来来回回。一袭白衣素裳,长发及腰,风一过翩翩起舞那般。身后脚步声渐进,嘴角轻轻地挽起笑意来:“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屋顶来作甚?”
声音极轻,宛若蚊蝇。“你能来,我就不能?”
“堂堂赤炎国前太子殿下,老是在我昕莽国皇城屋顶溜达算个什么事儿?”
萧青绾并没有转头看向泯夜,反而是径自坐下。冰冷的琉璃瓦在月色的辉映之下显得越发冷清,饶是金黄色的瓦片也无半分暖意。泯夜高高在上的站着:“那你这一国之君又时常在屋顶溜达又算什么事?”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泯夜连脑袋都不用运转就能借用萧青绾的话来反驳与她。萧青绾苦笑:“其实泯夜,你说句真话,我是否不适合这个帝位?”
泯夜脸上没有半分的讶异,反而有种笑意:“你说说你和浮晨,还真是臭味相投。明知自己不合适,为何要去争,争下来又不坐稳,还想着拱手让人。”
届时,泯夜真觉得自己和萧青络倒是一路人,只是萧青络没有他这般看得开罢了。“不坐坐又岂会知道自己适不适合?”
萧青绾的话十分有道理,不去试试又岂会知道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如果适合却不去争,那不是可惜了自己这副好材料。顿了顿,萧青绾又侧视泯夜:“你就不去试试?”
“我?我帮你试的不够多?”
泯夜的话让萧青绾识趣地闭嘴,顺带吐吐舌头。她这个一国之君回宫之后一心想着萧覆的尸蛊,哪儿顾得上什么朝政,所有的奏折都是萧青络撂挑子留下来的,善后的人也只有泯夜。“不过我也不大适合。”
泯夜按了按突突疼痛的太阳穴,有些疲惫,那些如小山丘一般的奏折还真是要费神一些,“当初浮晨夺位看来也算是帮了我一个不小的忙。”
“现在还不是沣岚占了便宜。”
“便不便宜也只有沣岚自己心里清楚,我想如果他敢,估计要诅咒浮晨祖宗十八代。”
泯夜少有的玩笑话让萧青绾忍俊不禁,哪有这样说自己祖宗的。虽然沣岚和泯夜并非同父同母,但总算也是同宗兄弟,共同拜祭一个祖先,诅咒浮晨的祖宗十八代也就是祖宗他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这年头用自己祖宗来开玩笑可不好。萧青绾笑了笑:“泯夜,你说他朝浮晨看到咱们两这个样子会如何?”
“他那个醋坛子,指不定要跳起八丈高来。”
“也许。”
“小七,我有事要问你。”
泯夜一本正经地俯视着萧青绾,“如果我比浮晨先遇上你,你会不会如爱浮晨那样爱我?”
萧青绾一愣,扭过头来:“泯夜,你发烧了吧?”
在萧青绾心中,三公子从来都冷傲三分,寡淡三分,余下四分那是理智。如此感性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萧青绾都觉得不大实际。“我认真的问你,别糊弄我。”
“我……”萧青绾欲言又止,然后站起身来:“我怎么会知道!”
泯夜脸上闪过黑线,萧青绾却也没有说错,感情的事哪有分的那么清楚,太过理智了又如何能分清楚谁才是毫无附属价值的真爱?良久的沉默让月色无边显得更是寂寥,频频的叹息让泯夜有些心烦起来:“被拒绝的是我,你叹个什么气?”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在这一句话之中散发出来,让萧青绾分外吃惊。泯夜也在屋脊之上坐下,仰视着明月一轮,美月无瑕奈何伤神:“小七,你今后打算如何,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平乐先生不是说,一年吗?”
萧青绾呵呵一笑,既然平乐先生说她和浮晨有一年见不得面,她便等上一年,又有何妨?“小七,不如我们赌一把?”
泯夜的话让萧青绾蹙眉,继而又快速地展颜笑道:“你和我赌?素来不问天不问地只问自己的三公子怎么也学会和谢老三那般,要同我赌了?你就不怕chi裸裸地狂奔?”
泯夜寡淡一笑:“你认为我和谢老三是一路货色?”
诚然泯夜的级别要比谢老三高的多,就算输了,至少也是chi裸裸也会腾空而飞。萧青绾站起身来,看着输赢斑驳笑盈盈道:“那你要跟我赌什么?”
“赌浮晨。”
“浮晨有什么好赌的?”
萧青绾隐隐觉得事有不妙,登时警惕起来,俨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刺猬。“赌他能不能在一年之内回来。”
泯夜凝视着萧青绾,从未有过的深情:“小七,我从来都是忍让,也许是经历了太多,我并不想继续忍下去。起初我以为江山同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我有红鸾楼的一众死士足以,我有禁卫军的忠心也足以,但后来你为我征战沙场我才觉得,如果当初我尽心尽力去争一番,你就不会腥风血雨一生。你可知,在我看到你满手鲜血的时候,竟有一种涩涩的感觉从心间流露出来。”
萧青绾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俨如在抗拒泯夜的表白。这什么情况!她有夫之妇,甚至还有个孩子,从名义上来说还是泯夜的弟媳,这……太乱了吧!“你,烧糊涂了?”
萧青绾的声音都因为底气不足而显得过分细腻,让人有种把持不住的酥麻感觉。泯夜轻轻一笑,这些日子他的笑容渐多,但大多数都是由于萧青绾。从前的冷漠仿佛在一瞬间被击破,留下来的却是一个重生的他。“就当我说的胡话,那小七你可敢和我一赌?”
“赌注是什么?”
“那我当你答应了。”
泯夜忽地一脸的冷漠,嘴角虽然微微上扬给人一种正在笑的错觉,但那笑却从嘴角冰冷到了眼底,丝毫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浮晨在一年之内回来,你和我的十年之约就此打住。”
“划算!”
萧青绾点点头,正要笑却又警惕地看着泯夜,他不像是这样轻而易举让她如愿以偿的人,就像当初她想偷走,虽然阴差阳错地救了红鸾楼的众人,但却挨了一顿鞭子,她可记得清楚。萧青绾挑眉看着泯夜:“那如果浮晨一年之内没有回来……”“你就得嫁给我!”
泯夜说的认真,并不像三年之前他的戏言。三年之前那是局,但这三年之后,他却分外认真。“不得反悔。”
看出了萧青绾要反悔,泯夜适时地提醒着萧青绾:“我并不是威胁你,但小七,你要知道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萧青绾沉默着,她欠他的何止江山……泯夜的心七上八下,他摸不透萧青绾到底会否答应这场赌局,但话已经出口,谁都没法子收回来,只能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宣判。在这一刻,泯夜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被动。“好。”
萧青绾一脸的冷静,“我答应这个赌局,但……泯夜,我却不觉得我会输。”
她对浮晨信心满满,她信浮晨,从开始的相互猜忌到后来的生死相依,他们的情爱早就跨越了生死,她不信会被这一场小小的磨难就终究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至少,她不信。泯夜松了口气:“小七,咱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