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岚忍了又忍的火气陡然一下窜上来,可是话却萧青绾更浓厚的火药味给硬生生地逼着吞下去。“谁是夫人!谁是夫人了!”
萧青绾恶狠狠地瞪着老吴,一面享受着浮晨为她上药。那药膏凉悠悠的。老吴张了张嘴,小声嘟囔着:“我今早明明看见的。”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老吴赶紧改口,看来这侯爷夫人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侯爷,王爷,夫人。”
匆匆走上前来的小丫鬟朝着三人施了礼,道了个万福,这才对老吴道:“是哪间屋子的床坏了,工匠在外面候着。”
“主子房……”老吴开口说话的时候,陡然打了个颤栗,小心翼翼地朝萧青绾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双要充满杀意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赶紧改口:“那什么,我们出去详谈。”
沣岚倒是听出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道出来。这人家夫妻闺房秘事他又何必去说三道四,不过真是厉害,床都坏了。对于这些,浮晨却没有解释的意思,错就错下去吧。“你来做什么?”
浮晨为萧青绾擦好了药膏,这才想起沣岚来。“哦,”沣岚看了半天的好戏也想起这次前来的目的,赶紧道:“你可知,皇宫乱了。”
萧青绾疑惑地看着沣岚:“泯夜怎么了?”
沣岚讶异地看着萧青绾,挑了挑眉:“我有说是泯夜出事吗?”
这不过是惯性思维,昨夜泯夜那般当真不像个没事人,他心底埋藏着更多对浮晨的亏欠,连同他父亲的亏欠。只是这份亏欠却不能表露出来,一面是浮晨,一面是父亲,他左右为难,进退维谷。“是二叔的后宫,那妃子叫什么凤什么的,听说是九州大陆那边出逃的公主。今儿个早上,天不见光,九州大陆那边陆陆续续地来了五六个黑衣人,挡在宫门口,要二叔交出那女人。”
沣岚脸上有很明显的幸灾乐祸。“九州大陆么?”
浮晨环着手,细细思量着。九州大陆之上,姓凤的,也是比较少见,除了……越州七霸之中的凤栖梧。越州,一个以战力闻名之州。下辖七城,曰为七霸。而七霸之中最年轻的怕就是凤栖梧了,弱冠之年承袭墉啸城城主之位。虽年纪轻轻,但手下高手如云,灵王不少,更有灵宗人物。而那赤炎国的凤妃却是一朵奇葩,早年墉啸城城主令她下嫁无双城世子,哪知她不愿成就这段政治联姻,出逃离开。但越州为九州之中战力最强盛的地方,放眼望去,没有哪一个城池敢收留这位出逃公主。无奈之下,搭上小艇远离九州。哪知中途遇上暴风雨,小艇不堪风雨摧残,倾覆。幸得赤炎国一王爷出手相救,那公主才不至于葬身大海。正如传奇姻缘,那公主倾情王爷,不惜成为妾侍,而后待那王爷展翅高飞之时,她也高高在上,成为国君后妃。不过凤栖梧年纪轻轻继位,当然要做出一点功绩。可怜他老爹临死之前一直念叨着那位公主,那位让无双城和墉啸城差点反目的污点公主,以至于后来的死不瞑目。是以才会在继位不足一年的时间就来到这须弥大陆,等带着那出逃的公主荣耀而归。“出现变数了。”
萧青绾随便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淡淡的眼光扫过已经温吞的清茶,她目光越发清淡了。“你是说,凤栖梧?”
浮晨蹙起眉来。“怎么可能!”
沣岚拍了拍胸膛前已经凉透的水渍,“他不过派了五六个人前来,本尊都还没来,怎么可能出现变数,是不是你太过敏感了?”
萧青绾嘴角泛起冷笑:“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唔,我赢了,你帮我做三件事。”
“那你输了怎么办?”
“任君处置。”
萧青绾歪着脑袋,像个孩子一般。反正她又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不用一言九鼎,输了也可以耍赖。沣岚站起身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是被萧青绾算计了还是因为胸前的水渍变冷,让他寒颤。“我得回府换件衣服,免得受凉了,日后不好办事。”
沣岚随便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待沣岚走后,浮晨这才慢吞吞道:“你这次是只赢不输。”
“你怎么知道?”
“赢了,沣岚为你做三件事,输了,你会赖账。”
一点面子都不给,浮晨当下就说穿了萧青绾的心事。萧青绾掀了掀湖绿色的裙摆,嘿嘿一笑:“我去集市逛逛,你别管我。”
每到清晨都会喊饿的毛毛,今天却没有任何闹腾的痕迹。走出安乐侯府,萧青绾拍了拍存袋:“怎么了,毛毛?”
“没,没事。”
毛毛的回答很牵强,它心中藏着无数的秘密,它偶尔怪异的举动也让萧青绾见怪不怪了。没有搭理毛毛,萧青绾随便寻了一个方向就往前走过去。炎城布局严谨,只要朝着人多的方向走准是没错的。阳光和煦,清晨的雾霭早以散去。萧青绾穿着那身湖绿色的长裙,手拧着长剑游荡在街市上,她本来就没有目的地,现下也不过是盲目地乱转着,反正一会儿迷路了,会有人来寻她的。这里的市集没有一家独霸的姿态,反而很多小商小贩都临街摆摊,偶尔会有巡街的官差来嚷嚷着让他们离开。不过大家都是阳奉阴违,塞些钱币在官差手中便能通融一番。但今日却是不同,巡街的并非是衙门的官差,而是守城的侍卫,那群侍卫口气强硬,小贩们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东躲西藏,想必是因为皇宫气氛紧张,导致吃皇粮的侍卫都开始小心起来。随便寻了个看起来幽静的饭馆,萧青绾揉了揉还没有进食的肚子,默默地哀叹了一声:“敢情安乐侯府都不兴吃早饭?”
她却不知,安乐侯府规矩甚严,过了用膳的时辰便只能饿肚子了。要了一壶茶,点了几个小点心,坐在窗边看着这个繁华依旧的皇城,不免生出几许感叹:暴风雨的前夕恰如宁静。而偏偏,这种宁静却没有多久。街道之上吵嚷起来,萧青绾探出一个脑袋来,石板铺成的路子上面菜叶满地,一片狼藉。红花柳绿,车水马龙,商贾穿梭,所有的一切和这斑驳的一片狼藉形成了尤为强烈的对比。不喜欢多管闲事的萧青绾坐在窗边,神色漠然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不公平,依旧不断地往嘴里塞东西。众所周知,炎城富甲天下,权势汇聚一方,虽不及丰城那般民风开放,但终归是一座商贸繁荣的古都。千百年来,无论怎样改朝换代,它都稳坐都城之位。并非只是因为圣山,而是因为这里有着极为便利的交通。从炎城往东不过五十里路便是外出商贸港,那里有船只通往九州大陆,是以但凡要进入九州大陆的人只能从炎城穿过。除了手持学院的通行证免关税以外,其余人等缴纳的税费足够赤炎国军队三年开销。但炎城却没有扩张城池的意思,单单只是盘根在老城里面,不管外界如何发展,如何扩展,它都一如既往,所以导致许多商贾不得不在郊外置业,从而促进了破月城的发展。“欺负老婆婆,真不是人!”
小二为萧青绾的茶壶之中添了热水,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知道最近皇城究竟是怎么了!莫不是要变天了?哎哟!老板你打我作甚?”
揉着被老板狠狠敲打过的脑袋,小二十分委屈。“你要死了,敢怎么说话,小心官差把你抓起来,赶紧干活。”
老板恶狠狠地冲小二一顿臭骂。“不是呀,老板。最近官差少见了,却平白无故地多了什么侍卫。”
萧青绾这才注意到,这些是孔武有力的侍卫。微微眯起眼睛来,依旧是没有打算插手。手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剑柄,繁复的纹路让萧青绾陡然起了好奇心。“毛毛,这剑叫什么?”
用了这么久,她一心只是想用此剑来装逼,也是忽视掉了这剑的名号。“白虹。”
“白虹贯日,好名字!”
萧青绾咧着嘴,笑了笑。再探出脑袋的时候,那原本宽敞的街道已经演化成拥堵了。在闹事者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马车十分宽大,将街道堵了一大半,人群围观又将街道几乎是全堵上了,水泄不通。车上不知是哪位富家公子,出行都用这种雕花木质金镶边的马车,按萧青绾的目测,这马车里面至少可以放下三台案几,坐个七八个人是不成问题的。马屁股后面坐着的车夫表面上不急,只是安静地候着,一句话都没有催促过,只是他眼中闪现过一丝的不耐烦。握着马鞭的手,也十分用力。“嘿嘿嘿!这谁的马车,挡在路中央了!”
稍显蛮横的声音适时地钻入萧青绾的耳朵里,不由得挑起了她的一丝好奇心。是他?托着腮,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萧青绾朝着小二招了招手,嚷了一声,端盘瓜子来。车夫正要发怒,车中却传来温润如玉的声音:“阿天,别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