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就能下死手,用鞭子抽我。往后再见面的话,她会做什么,可想而知。所以暂时还是不要见她比较好。只盼着她不要来找我。朴小菱的脑子比平时都混沌,这些简单的东西,想了很久才捋顺,比以前用了更多的时间。等她顺过来,已经是很久之后了。朴小菱刚刚想得太专注了,这个时候突然想到房间里有喘息的声音,她才想起来,奚锐利还在。应该说,奚锐利居然还在!?!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他怎么还没走啊!朴小菱环顾四周,看了一圈之后才想起来,这房间里没有钟表。奚锐利可能是想把她限制在一个环境之中,想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只能等着他自己到来。为了从各个角度给朴小菱压力,房间里没有通讯工具,也没有能显示时间的东西。朴小菱平时只能靠日出日落来判断时间,每天不分昼夜,过得是有点乱。朴小菱的目光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落在奚锐利那个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奚锐利居然转方向,面对着自己。他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看,不知道有多久了,目光沉淀,带着时间感。很久了吗?他一直在看着我?朴小菱坐起来,回看他。奚锐利不说话,朴小菱就也不说话。谁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是一场错位的交锋,一路错到现在,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朴小菱突然想到,最开始,自己和他的关系,并没有这么恶劣。他是浪荡公子,花心爱玩儿,但他也是具有正义的男人。他身上有朴小菱欣赏的品质,是这个世界上很难得的那一种了。所以当初朴小菱会选择和他合作,就是因为他身上有闪光点,是瞩目的。可是到了现在,那些特质已经消失不见了。时光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把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朴小菱叹了一口气,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冬末春初的天气,房子里的暖气已经开始往下降了,但是温度还是很低。朴小菱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心往上蹿,心也跟着冷了下来。她没理奚锐利,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奚锐利的手动了一下,像是要伸出来抓朴小菱的样子。朴小菱的手腕晃晃悠悠,就从他身边擦过,只要一伸手,就能扣住她。可是奚锐利也只是动了一下而已,他有那么冲动,却没有行动。他没有伸出手,也没有来抓朴小菱,任由朴小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手臂没有力气,还是,他放弃了。朴小菱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走过去打开房门。外边乜有人,要顺着走廊走出去很远很远,才能在楼梯口的地方见到保镖。这也是奚锐利的安排,他像是要把朴小菱给藏起来,关在这里,不让任何人见到。只要她不会逃跑就好了,接近她的地方,只能有自己。那两个保镖看到是她出来的,瞬间紧张起来,防备地盯着她。也不怪他们有这种反应,毕竟进入的是奚公子,现在不见奚公子,却是她出来的,里边发生了什么?他们大概也是没多相信奚锐利的。毕竟现在支撑奚锐利的,是他的身份,是他背后K国际这么庞大的集团。而抛开这些附加值,单纯地从个人角度来说,他是脆弱的。谁都能看得出来,奚公子现在的状况很不好,简直可以说是最糟糕的。他们是很不赞同奚公子单独去见那个女人的,不管那个女人表现出什么样子,但是据了解,她跟老实本分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都说那个女人古灵精怪,手段特别多,脑子也好用。但是奚公子还是要自己进去见她,根本不让人陪,连轮椅都是自己操控着。这么固执,其实让那些保镖很不满的。他们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来的,惜命,对自己人是没有保留的,但是他们对外人,总还是给自己留三分余地。他们知道自己老大跟奚家是合作关系,自己在这里守着这个半残废,对帮派是有好处的。但是这还是窝火。他们是街头混混起来的,现在要呆在豪宅里给人当保镖,这可是多憋屈的事情啊!偏偏这个被保护的人,一点自觉都没有,我们都牺牲这么大了,来保护你,你自己反倒不注意你自己的安全!这算什么道理?都跟你说了不要自己进去,你可倒好,什么都不听,还拿老板的架子训斥我们!我们兄弟几个,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啊!?这实在是太不舒坦了!比不上在帮派里喝酒吃肉来的痛快!一点自由都没有!心里头不高兴!实在是不高兴!现在这个女人从里边走出来了,几个保镖对视,然后达成了一致的观点:看看,跟你说了不让你进去,你就是不听,现在栽了吧!?被收拾了吧?不然这个女人是不会从里边走出来的。她来了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她从里边走出来过。她一直呆在她那间卧室里,从来没有出来过。给她送饭的小丫头也说过,她在里边其实也不怎么活动,一直呆在她那张床上,要不然就是睡觉,要不然就发呆。现在她从里边出来,是不是奚公子出事了?几个保镖的心情有点微妙。一方面他们不喜欢这个奚公子,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他吃点苦头也爽。混混嘛,向来爱憎分明,勉强忍耐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能教训他一次,心头也能爽快一些。但是这几个人知道自己被老大派过来,是来保护这个半残废的,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那就是自己的没能力,没办好事情。这是很丢人的!也对不起老大的信任和托付!为首的那个往前走了两步,刚准备问话,朴小菱自己先开了口说道:“你们去把奚锐利弄出来。”
“什么?”
朴小菱想了想,捡最关键的重点说道:“他的轮椅坏了。”
保镖的表情都变得很微妙。轮椅怎么会坏了呢?据说他现在用的轮椅,那可是定制的,专门加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设备,重量虽然会大一点,但是保证不会在使用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的。怎么说坏就坏了!?里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叫朴小菱的丫头到底对奚公子做了什么?再说了……轮椅坏了关我们什么事情!?!难道要我们去把他给推出来!?我们是来当保姆的吗?我们是来给他当小丫鬟的吗?这可太过分了!简直是欺负人!根本不能忍!为首的那个黑人挺了挺自己的胸膛,硕大的肌肉被包裹在紧身T恤中,显出可怕的形状。他看着朴小菱,反问:“然后呢?”
朴小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想和他保持距离。这个人看起来是实在是太凶残了,好像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打人的样子。稍微保持一点距离,这样才有安全感……朴小菱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我割破了他的脚踝和脖子。这是在你们的工作范畴之内吧?”
几个大男人彻底震惊了。一是惊讶于她居然这么坦白,怎么说她现在都是被囚禁在奚家的地盘之上,奚锐利是控制她行动的最关键人物。她弄伤了奚锐利,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该出现。既然已经出现了,她居然还这么淡定,还跑过来告诉我们。这是什么?是来自首的吗?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病?她精神有问题吧?是异常的吧?怎么这么淡定地说出这种话呢?再者……她居然能看出来?居然能明白我们的想法啊!知道我们不想去做这个保姆,才会态度那么差的!?不止是在瞬间就明白了,她还能找出一个很切合实际的理由,让我们去按照她的想法做?所以说,她这个人到底是傻还是精明?怎么一时半会都分辨不出来了!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朴小菱愣了下,见他们没动静,自己也有点茫然了,皱着眉头问道:“这个也不归你们管嘛?”
为首的那个人才明白过来,往前走了一步,像座小山一样晃荡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实在是太惊讶了,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朴小菱被他给骇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人实在是太强壮了,总感觉站在他面前会有压力,他要是不小心倒下来,那自己可就要被砸死的。朴小菱等了一会儿,见他憋了半天,一脸纠结,干脆自己开口说道:“匕首我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你们要收走的话,就放在那里,可以自己拿。奚锐利的伤不要紧,只是皮肉伤,我有分寸。不过……”朴小菱顿了下来,没有继续说。那个人问道:“不过什么?”
朴小菱才接着讲:“不过你们最好还是早点去。奚锐利现在情绪不好,脾气也不好。要是耽误了时间,惹他不高兴了,他要发火的。”
保镖立刻就怒了:“我还怕他!?”
朴小菱耸耸肩:“我不知道。那是你们的事情。我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朴小菱说是要回去了,但是她原路返回,走在那条长长的走廊中间时,突然停了下来。走廊是封闭的,没有窗花,没有阳光。只有墙壁上几盏灯,青铜的灯座雕刻成莲花的形状,花纹繁复精美。但是灯泡却是白炽灯,简单直接,跟灯座完全不搭。看起来原本的装潢是很用心的,可是住进来太匆忙了,慌慌张张,只来得及装这种基本的款式。一切都是失调的。从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角落开始,都是这种阴差阳错。朴小菱不想回房间。因为奚锐利还在房间之中,她不想去面对那个男人。这种感觉挺奇怪的,原本自己是不用躲什么的,在跟他的交锋之中,即使自己是被限制自由的那个,但也是自己占上风的。先失控的那个人就先输了。朴小菱现在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情绪很稳定,并且始终保持在一个沉甸甸的位置上,浮不起来,但是也不会往下落在。但是奚锐利不行了,他身体受限,情绪难免会焦躁。如今的一切都不顺他的心意,他不高兴,容易发怒。也确实是自己在引导着他的情绪,这一点毋庸置疑。朴小菱做到这一步,是没有必要去躲什么的。可是她就是不想见奚锐利,不想看到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深了,让人不舒服。假如他只是愤怒,只是在发泄他自己,那倒也没什么。但是当朴小菱发现,他正用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看自己,幽深晦暗,意义不明,朴小菱就不知道该怎么承受了。他当真……是对我有感情的吗?深到,能那么长时间,保持沉默,就坐在那里,注视着我?他看了我那么久,都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不动?为什么用最后的力气把轮椅转过来,为什么要看着我?朴小菱心口有点闷,不想见奚锐利。那几个保镖跟着她,但是脚步比她快,从她身边走过去,还回头看了她一眼。为首的几个沿着走廊走了,剩下一个停下脚步,站在朴小菱的身边,问道:“你为什么不走了?”
朴小菱很坦诚地告诉他:“等你们弄走他。”
那个人像是不懂,又好像是明白些什么,奇怪地看着朴小菱。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咧开嘴笑,凑过来问道:“你就这么讨厌他啊?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朴小菱往后撤身体,直到自己的肩头碰到墙壁,实在是退无可退了,才停下来。然后她的脑袋就开始转动,开始像一些比较深层的东西。这是很简单的一句问话,但是能表现出很多信息。首先,一般的保镖是不会这么问的,保镖训练有素,从来都是禁言慎行,一定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行。这种混混做派,明显是自由散漫的组织。奚锐利没有骗自己,自己也没猜错。现在在这里的,都是那个BA组的人,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然后就能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这个保镖的口气,最多的是幸灾乐祸,像是看热闹一样,看到奚锐利被这样嫌弃,他很开心似的。正常的合作,不该是这样的吧?朴小菱稍微做了一下推测,觉得这个合作也只是BA组的老大做出的决定,是高层和高层的碰撞。至于这些小兵,结合刚刚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们其实不喜欢奚锐利。不喜欢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已经能因为奚锐利遭到不幸的对待,他们却因此而感到愉悦。这跟咬牙切齿的恨意差不多了吧?所以这些问题都归结到了一个根本问题上,我能如何利用这一点?利用是一定的,毫无疑问,这是奚家如今的一大破绽,就摆在自己面前,是很容易突破的关键。问题就是如何去用。天高皇帝远,在老大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辜负老大给他们的任务,其他的细节,只要不过火就可以了。所以,自己要怎么做?朴小菱靠在墙上想了一会儿,一时半会找不到一个头绪。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没有目标,脑子里是乱的,还没有捋顺,就没有一个详细的计划。那个保镖看了朴小菱一会儿,没等到她回话,觉得扫兴了,摆了摆手晦气地说道:“你真是有问题吧!?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朴小菱看他一眼,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话?”
保镖已经放弃跟她沟通了,她突然又开口了,声音还是轻轻的,特别好听。保镖有点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才觉得心尖上被羽毛扫过了一样,痒痒的,还有点酥。朴小菱又问道:“你们奚公子没有说过吗?不允许和我说话。”
这一把嗓音,带着一点点少女的稚嫩清脆,却在深处含有女人的成熟妩媚,两种不相融的属性,不知怎么的,就融合在一起,都在她的声音之中,是这么和谐,又是这么奇妙。吸引人。保镖抿了下嘴,下意识地做出一个咽唾沫的动作。他脑子里转了好多念头,想找一句话来应对,能立刻接上她的问话。但是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根本回不过神来。朴小菱已经从墙上离开了,转身朝走廊深处走去。“欸!你……”保镖叫了一声,见最深处的房间门口已经有人影闪出来了,其他几个兄弟推着奚锐利从里边走出来,正朝着这个方向走。保镖暗自啐了一口,心里骂了一句:死瘫子!扫兴!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些保镖已经簇拥着奚锐利到了跟前。朴小菱站在墙边,眼睛看着前方,保持坚定,没有往奚锐利的身上挪一分。奚锐利却突然抬起手,推着他的保镖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边走一边侧身问:“要什么?”
奚锐利的声音干裂嘶哑,低声说道:“停下。”
保镖在他背后,撇撇嘴,迅速把轮椅停了下来。他原本走路速度就快,这么突然顿下来,奚锐利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撞在椅背上。奚锐利像是没有察觉一样,他好像是个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那些保镖对他的敌意和不满。也或许他是明白的,只是他不想去戳穿,不想让自己难堪。朴小菱想,这也是对的。毕竟他现在已经够难堪了,何必再自己给自己添堵呢?就假装不知情是最好的,这也算是给自己的一种防护、只是,他要做什么呢?停下来,停在我的面前,他现在四肢无力,身体不能动,他还能做些什么?朴小菱的思绪有点分散,在这条长长的走廊里,来回乱撞,碰到墙壁之后就折返回来,撞到另一边就朝前走。总之是飘忽不定的。她不太想面对奚锐利,这个时候她想冷静一下,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自己好好呆下来。但是奚锐利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停下来之后,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看着朴小菱。朴小菱叹了口气,终于把目光给拉了回来,落在奚锐利身上,问道:“你想说什么?”
奚锐利顿了一会儿,没说话。朴小菱不想跟他浪费时间,虽然现在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除了发呆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但是就算是发呆,也比和他这样对视有意义。这是很无意义的事情。我厌恶着他,他同样恨着我,我们之间就应该是激烈地碰撞,不管是谁赢谁输,但一定是要战斗的。现在这么平和地对视,是要怎么样?太奇怪了。朴小菱干脆也不再等了,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就像是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淡漠,完全无视这个人。连目光都不再给他。这就对了,这才是我想要的相处方式。什么注视不注视的,那都是他的事情,和我无关。我不想见到这个人,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不想和他对话。我就只想把他当成个空气,他根本不应该影响到我的心情。我会继续保持我的平静,直到我想出一个因果,找到一个目的地,然后我会朝向我的目标行走。这中间,能影响我的只有顾承宣和念念,只有我爱的人。至于其他人,都随风去吧。我不想去惦记了,也不想去恨了。决裂的也好,不管怎么样都好,我的生命之中,所路过的人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剩下我爱的那一些就好了。朴小菱的脚步坚定,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奚锐利却在她从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伸出手,碰了碰朴小菱的手腕。他应该是想扣住朴小菱的,但是他的手臂没有力气,即使朴小菱的手腕纤细,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抓抓她,但是他还是做不到。他只是拿手指碰了碰朴小菱。朴小菱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奚锐利挑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因为消瘦,原本的轮廓显得更清晰,高鼻梁深眼窝,是西方人和东方人的结合,确实是很英俊的。现在的苍白虚弱也掩饰不了他的外形,可惜,朴小菱并不喜欢。朴小菱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他的手,确定自己站在了他勾不到的地方,朴小菱才停下来。她始终是要和奚锐利保持距离的,要恰当好处,不要靠他太近。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毕竟奚锐利曾经企图对她做不轨的事情。即使现在奚锐利的身体已经做不到那些粗暴残忍的举动,但是朴小菱的记忆是存在的。她不会忘记,当初被奚锐利按到在地上时的疼痛和恐惧。这段记忆会跟着她过一生,奚锐利在她的记忆之中,已经成了不能靠近的禁忌。一定要保持距离,一定一定。奚锐利显然是被她这个躲避的举动给惹恼了,他的呼吸稍微重了一点,嘶哑地低声说道:“你能躲到哪里去?”
朴小菱看他一眼,根本没有和他对话的意思。奚锐利冷哼一声,补了一句:“你哪里都去不了。你只能在这里。”
说完,他就让保镖推他走。朴小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暗自叹了口气,开始想刚刚那个保镖。那么几个人,跟自己搭话的那个保镖看起来是最轻浮的,也是最好糊弄的。这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他们是BA组的人,现在顾承宣被BA组给带走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人,去找一些线索和信息?对,没错,就是这样的。说不定还能让他帮帮顾承宣。现在知道要做什么了,那就剩最关键的,怎么做。朴小菱正想的出神,有人推开门走进来。对方没有敲门,很粗暴没礼貌,这让朴小菱不太愉快。她虽然被关在这里,但是每天来送饭的人还是蛮尊重她的,绝对不是这个样子。朴小菱坐起来,看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都很强壮,面色阴沉,一副“我不高兴,谁都别惹我”的表情。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保镖进到朴小菱的房间里来。之前都只有送饭的人过来,匆匆放下饭,收走用过的餐具。出现反常,那就一定是有因的、朴小菱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他们还没走到朴小菱的床边,就开始用大嗓门吼道:“起来!跟我们走!”
朴小菱问道:“去哪里?”
这个对话的时间,他们已经走了过来,拖起朴小菱的手臂就开始拽。他们的手掌很大,一只手就能把朴小菱的手臂给环住。这个人的力气也大,朴小菱觉得自己在他手里,就像是被拎起来的小鸡。力量悬殊太大了,是没有办法反抗的。朴小菱跌跌撞撞地被他们带走,一路都是疾走,出了这栋楼,朝向东走。东边是主楼,朴小菱大概能分辨出来,她也算是跟着顾承宣见识过世面的,房屋的构造和设计,她不懂原理,但是大概有个感觉。这些人要把自己带到主楼去?主楼难道不是……奚锐利住的地方?朴小菱内心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开始出现惶恐和不安。她想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那个目光,想到奚锐利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那么长时间,一颗心开始无可避免地往下坠。下边是深渊。之前就觉得不太对。奚锐利一直是出于暴怒状态的,他的情绪是一个高昂的状态,始终点得很高,都超出一个人的正常范围了。但是自己在想那些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能那样安安稳稳地坐上那么久,一点声音都没出,一点动作都没做。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不知道他但是看着自己想了些什么,但是他肯定是想了什么的。现在,他要把自己带到主楼去了。他要把自己放在他的身边,要让自己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是朴小菱最不情愿的事情。但是违抗不了,如果只是奚奚锐利的话,自己还能用技巧占个上风,但是这些大块头………根本不用自己去琢磨,单单是拼力量,自己都会被压制得死死的。那些耍小聪明的技巧,在他们的力量面前,跟根本不会有发挥的余地。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们走。不用硬碰硬,先冷静下来,看看奚锐利到底是要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应付的。再说了,到了主楼,那势必是要和他相处的。到时候就是自己发挥的机会了,对付一个奚锐利可要比对付这些大块头简单多了。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候找个机会挟持了奚锐利,一切就都好解决了。对,就是这样。首先的是,自己不能慌。自己一定不能慌,要保持最近的状态,要平静下来。、一路上朴小菱都在给自己多心理建设,不停地给自己暗示。这种暗示确实有效,进主楼的大门的时候,她基本上就已经平定下来了,刚刚的恐慌都被驱赶走了。进了主楼,朴小菱发现这里的保镖更多,多到……超出了她的想象。印象中顾家老宅之中的警备力量也没这么密集,在顾家大概走上五分钟会碰到两个保镖在守门。但是这里,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门前就站了两队黑人,五人一组,十人分两拨,在楼前晃荡。进了门之后,一抬头又看见两个人。一楼的客厅中间还有三个人,有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有正在四处走动的,还有一个正在打电话。那两个人带着朴小菱往走廊深处走,转过弯之后,又看到一个保镖,嘴里叼着雪茄,走廊是封闭的空间,弄得这里到处都是烟雾弥漫。路上又遇到了两个正在闲晃的保镖,一直走到深处的房间门前,站了三个人。那两个人把朴小菱交给他们,转身就准备走。三个人中的一个年轻点的,拉着大块头问道:“换个班行吗?”
大块头立刻甩开他的手,撇嘴看房间门,然后一脸厌恶地说道:“不要!我到外边去!”
那个年轻人立刻握紧了大块头的手:“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啦!让我出去走走呗!”
大块头努力挣脱年轻人,赶紧走了,生怕晚了一秒钟,就会被留下来守门。开什么玩笑!爷们是混社会的,就爱个自由洒脱!在这里守门,那算什么?像什么话!?我才不要守门呢!我宁愿去外边种草!看着那两个对自己凶神恶煞的大块头,几乎是落荒而逃,朴小菱心里的感觉就越来越清晰了。果然奚家的突破口,永远都在保镖身上。以前是没有保镖,所以会被自己钻了空子,在顾承宣的对峙中间,完全处于劣势。现在他们有了保镖,但是……这些保镖,说不定没有会更好。朴小菱并不怀疑这些混社会的认真程度,相反,他们这些人是最讲义气的,是老大交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就算是有一百个不情愿,也要坚持做下来的。这也是他们现在已经烦躁到了这种程度,却还是守在这里的原因。但是这些人,也是最冲动的。平时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直接跟人干架。他们的思维模式已经成了一种定性,是很简单的。只要稍微挑拨一下,能把他们的情绪挑动起来,他们一定会被情绪支配的。这是朴小菱接下来要做的。朴小菱低头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那个年轻人刚好看过来,恶狠狠地问:“你笑什么!?”
朴小菱抬起头,那个笑还没落,看得那个年轻人一愣。这是一个很……美的场面。这个瘦弱的女人,平时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活力,像是半截身子埋进了土里的老东西。但是没想到,她笑起来,居然是这么的好看。眼睛是明亮的,闪着光芒,是这世间最耀眼的宝物。她的笑也带着和煦的温暖,像是春天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人的皮肤上,带着温度,却不会灼伤人。这可真是个美妙的小人儿啊!难怪这个奚锐利就算是半瘫了,也还是要想着她。明明自己都不行了,还天天想着这个女人。以前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黯淡了,没什么好的。现在却觉得,之前是自己太瞎了。她怎么会黯淡呢?她明明是一颗明珠啊!年轻人顿了一下,放缓了自己的口气,想要为自己刚刚的凶恶找回点场子。他近乎亲切地问道:“你笑什么呢?”
朴小菱顿了一下,眼睛笑眯眯的,弯了起来,像一个月牙:“没有什么。”
年轻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朴小菱打断他的话,问道:“我是要进去吗?”
年轻人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妈的,里边那个残废!这么美妙的人,是来见那个残废的!真是让人窝火啊!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被这个残废给盯上了!她要是真跟了这个残废,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太不甘心了!根本不能想象这个画面!他明明动都动不了,连男人的根本都坏了,不能用了,怎么还好意思霸占着这么好的女人!?!真是的!他也就是生在了这种家庭,有点钱有点势力而已,不然他有什么好的?我还比不过这么一个瘫痪吗!?气死我了!朴小菱脸上的笑一点点落下来,恢复至面无表情的状态,又说了一句:“我现在要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