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上前行礼,朗声道:“明教诸位豪侠今日驾临绿柳山庄,当真是蓬荜生辉。萧教主请!萧女侠、程大夫请!韦蝠王请!周散人请!”
萧傲也有些好奇这位“女主角”,凝神看去,只见赵敏婀娜苗条,亭亭玉立,容色艳丽不可方物,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女。 赵敏也在端详着萧傲,看了好一会,她忽然眉头一皱,怒声道:“萧教主乃是天下无敌的英雄豪杰,怎的如此不知礼?会客时竟然不以真面目示人!”
萧傲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面露诧异的周颠,说道:“你若是能在我脸上找出破绽,我就让你见我真容。”
赵敏双眼一亮,居然真的靠近过来,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仔细在萧傲脸上寻找。看了半晌,眼见她越靠越近,萧傲越发感觉浑身不自在,不由后退一步,干咳了一声。 赵敏这才反应过来,面莹如玉、白里泛红、嫩若凝脂、皓如美玉的粉颊上,顿时晕红流霞,丽色生春。她也干咳一声,随即装着若无其事,殷勤邀请众人进庄。 跨进大门,只见大厅上高悬匾额,写着“绿柳山庄”四个大字。中堂一幅赵孟頫绘的“八骏图”,八驹姿态各不相同,匹匹神骏风发。 宾主落座后,自有庄丁献上茶来,只见雨过天青的瓷杯之中,飘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赵敏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意示无他。萧傲喝了一口,笑道:“赵小姐不愧是金枝玉叶,此处和江南相距数千里之遥,竟然能有如此新鲜的龙井茶叶,实在令人赞叹。可惜如此香茗,却是给我们几个大老粗喝,真是牛嚼牡丹。”
赵敏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听萧教主的意思,好似对小女子有所了解?”
萧傲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品了一口,缓缓说道:“赵小姐精通兵法,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我对赵小姐的了解,恐怕要超出你的想象。就是不知道,赵小姐查出我什么信息了么?”
赵敏脸色微变,但马上笑道:“各位远道光降,敝庄诸多简慢,尚请恕罪。各位旅途劳顿,请到这边先用些酒饭。”
说着站起身来,引着群豪穿廊过院,到了一座大花园中。 园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甚是雅致,行走其中,让人心旷神怡。水阁中已安排了一桌酒席,赵敏请萧傲等入座。萧傲却并不落座,而是看向边上的“神箭八雄”,故意问道:“这八位豪杰能介绍一下么?看他们眼神锐利、猿臂蜂腰,定是难得一见的神箭手啊!”
“哦?萧教主真能看出来?”
赵敏将信将疑地问道,韦一笑与周颠心中一动,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八个普通猎户打扮的男子。 赵敏见萧傲不答,也不便多问,对神箭八雄打了个眼色,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站出来,抱拳道:“在下是赵一伤,这是钱二败,这是孙三毁,这是李四摧。”
再指着另外四人道:“这是周五输,这是吴六破,这是郑七灭,这是王八衰。”
说完退回原位,行动间尽显行伍气质。 韦周二人诧异不已,哪有人取这样的名字?姓氏依着“百家姓”上“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排列,已是十分奇诡,所用的名字更是个个不吉,至于“王八衰”云云,直是匪夷所思了。但江湖中人避祸避仇,随便取个假名,也是寻常得紧,当下不再多问。 赵敏一挥手,八人自去边厅用饭。 萧傲收回目光,在客席首位坐下,余下几人依次落座,连侍女打扮的小昭也在末座就席。 赵敏斟了一大杯酒,一口干了,说道:“这是绍兴女贞陈酒,已有一十八年功力,各位请尝尝酒味如何?”
萧傲喝了一口,双眼一亮,赞道:“好酒!”
程灵素跟着喝了一口,点点头,也赞了一声,四人这才放心饮用。 水阁四周池中种着七八株水仙一般的花卉,似水仙而大,花作白色,香气幽雅。众人临清芬,饮美酒,和风送香,甚是畅快。 那赵小姐谈吐甚健,说起中原各派的武林轶事,有许多绝非普通武林人士可知。她于少林、峨嵋、昆仑诸派武功颇少许可,但提到张三丰和武当七侠时却推崇备至,对明教诸大豪的武功门派也极尽称誉,出言似乎漫不经意,但一褒一赞,无不词中窍要。韦周二人又是欢喜,又是佩服,连二女也被她的话语所吸引,与她越谈越投机。但当被问到她自己的武功师承时,赵敏却笑而不答,将话题岔了开去。 萧傲对她所言漠不关心,倒是对满桌的美食极感兴趣。 酒过数巡,赵敏酒到杯干,极是豪迈,每一道菜上来,她总是抢先挟一筷吃了,眼见她脸泛红霞,微带酒晕,容光更增丽色。自来美人,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这位赵小姐却是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赵敏看似与二女、韦一笑、周颠四人谈笑风生,但大半精力其实都集中在不言不语,伏案大嚼的萧傲身上。 “堂堂明教教主,天下无敌的大英雄、大豪杰,怎么像没吃过饱饭一样啊?”
赵敏嗔怒道。二女捂嘴轻笑,韦周二人都不免面露尴尬。 萧傲却毫不在意,耸了耸肩,咽下口中美食,喝了杯美酒,吁了口气,这才笑道:“曾经有人说过:这世间,唯有美食与美人不可辜负。美人我已经够多了……”说着柔情似水地看了看二女,接着说道:“所以我只能把兴趣放在美食上啊。”
二女眉开眼笑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一个给他夹菜,一个给他斟酒。 “啧啧,你们还真是恩爱呀!”
赵敏酸溜溜说道,随即反应过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萧傲坦然笑道:“是啊,所以我才以这副面容见人。”
赵敏微微一愣,马上明白,皱眉道:“你还真是够……够自信的啊。”
萧傲脑袋一昂,傲然道:“像我这样优秀的男人,就算是个糟老头,也难免会令无知少女飞蛾扑火,唉,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噗呲”一声,赵敏与小昭笑喷出来。韦周二人神情古怪,楞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二女见怪不怪,轻笑着看戏。 萧傲大袖一挥,隔绝了两位美女的口水,可惜地看了一眼剩余的美食,“啧啧”有声的摇摇头。 赵敏又羞又恼,嚯然起身,愤愤然说道:“既然萧教主如此喜欢绿柳庄的食物,那我这就让下人再备一桌。”
萧傲摇头道:“不必了,我们已经酒足饭饱,赵小姐如果没有其他吩咐,那我们就要上路了。”
赵敏眼神一闪,随即换上笑脸,说道:“萧教主稍待,喝上一杯热茶,解解油腻再走不迟。”
说着站起身来,学着男子模样,团团一揖,走出水阁,穿花拂柳的去了。 随后自由仆役收拾残局。不多时,赵敏再次出现,身上已换了一件淡黄绸衫,更显得潇洒飘逸,容光照人。她亲自捧着一个香炉,身后跟着两个端着茶盘的侍女,娉娉袅袅由远处缓缓走来。 萧傲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香炉,脸色顿时一变,脚步一点便飞出水阁,闪电般冲向对岸的赵敏,抬手抓向她手中的香炉。赵敏反应极快,闪身躲开。 而当萧傲动手时,程灵素也是脸色一变,连忙喊道:“速退,远离香炉!”
但水阁本就不大,能退的地方不多。 好在萧傲没有令他们失望,三招两式便将香炉夺了过来。 赵敏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衫,眼神闪烁了一下,怒道:“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们,没想到你竟然行强盗之举!你若看上这个香炉,开口便是,用得着下手抢夺么?”
萧傲没有理她,闻着手中淡淡的清香,打开香炉,里面果然是一块淡黄色的檀香木。 “这‘奇鲮香木’可是世间少有啊!”
萧傲轻声感叹了一句,却让赵敏脸色大变,她发出一声长啸,同时身子飞退。 萧傲哂然一笑,挥手击退抢攻上来的两名侍女,一闪身便追上赵敏,在神箭八雄率领的蒙古精兵们睚眦欲裂的目光下,轻松擒下她。无数的利箭指向萧傲,在夕阳下反射出一片寒芒,但赵一伤等人即使怒发冲冠,也只能徒呼奈何。 这时,程灵素来到了萧傲身边,取出一个鹿皮袋子,将那块“奇鲮香木”层层包裹,小心收好。萧九梅也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几株水阁周围生长的、类似水仙的植物。程灵素取下那植物深紫色的根须和碧绿小球茎,一部分放入玉盒收起来,剩下的调入清水,装瓶收好。 做完这些,程灵素也松了口气,笑道:“这‘醉仙灵芙’极是难得,本身不但无毒,还是一种难得的药材,但与‘奇鲮香木’的香气混合后就会变成剧毒。”
萧傲松开了搭在赵敏肩膀上的手,将她交给萧九梅看管,对还在湖中水阁的韦一笑三人招招手。三人立即过来,询问究竟。 赵敏见他们六人在上千精兵的包围下,依然旁若无人般谈论毒经医书,愤慨之余也不禁心生敬佩。她穴道被封,脖子上还架着萧九梅的倚天剑,虽然神剑并未出鞘,但寒气依然侵入肌理,让她颈间处生起一片鸡皮疙瘩。 “喂,咱们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赵敏眼珠乱转,强忍不适,喊道,“要不咱们各退一步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大家就此别过,各奔东西。”
“呸!”
韦一笑朝地上吐了口痰,抢将上来,抬手便要给她一耳光,但手掌却停在了半空。她美艳绝伦的面容、以及凛然生威的气质,竟然让韦一笑这一巴掌打不下来。 萧傲呵呵一笑,按下韦一笑的手臂,说道:“绍敏郡主身为汝阳王察罕特穆尔的爱女,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与我们几个江湖草莽相提并论?再说了,你这些士兵虽然精锐,但想要留下我们夫妻,还差得远啦。”
赵敏眼珠一转,喊道:“就算留不下你们,韦蝠王和周散人呢?最次也能留下这个娇俏的小丫头吧?萧教主难道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妈?”
萧傲淡然一笑,看也不看小昭一眼。小昭马上喊道:“教主不用管我,能有尊贵的郡主娘娘陪葬,小昭自可含笑九泉!”
韦一笑二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赵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便镇定下来,眼神坚定、语气决绝地说道:“你们杀了我吧,赵敏宁死也不受胁迫!至于你们,有几人能从我手下数千精兵的拼死围堵中逃出升天,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萧傲暗自点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能有这种决断与魄力,确实少见。他轻咳一声,说道:“郡主勿恼,以你金枝玉叶的身份,换我们一个丫鬟的命,你觉得值吗?郡主想要从我们手中逃得性命,那就必须加些筹码。”
“你想要什么?”
赵敏暗暗松了口气,语气缓和起来,接着又补充道:“别太过分,否则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萧傲笑道:“放心,我们所求不会太多,一人一个要求,不算过分吧?让我想想,你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心动?”
说完皱眉沉思起来。赵敏贝齿紧咬,恼怒之极,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还拿不出几样让他心动的宝物么? 程灵素轻笑一声,说道:“小妹妹别生气,这世上能让他心动的东西,真的不多了。让他慢慢想,我先来提一个要求,你把剩余的‘奇鲮香木’都给我吧。”
赵敏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没问题!”
随即呼喊一声,很快就有庄丁捧着一个木盒在远处叩首。 程灵素莲步轻移,上前将盒中长条形的奇木仔细检查后,重新包好、封装,确认无误后提了过来。 小昭马上接过去,负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