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嗔在皱眉沉思,萧傲不禁心怀忐忑,等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大师,我说的这些您能明白吗?”
“呵呵,老衲虽老,但还不糊涂。”
一嗔回过神来,见他面带怀疑,笑道:“好比仇敌甲和乙,甲的武功高强,但骄傲懈怠,武功停滞不前;而乙的武功低微,但苦练不坠,武功进步极快。若无人干涉,最终必然是乙杀掉甲。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对呀!”
萧傲兴奋地一拍大腿,竖起了大拇指,“大师不愧是前辈高人,一点就透智慧通达,晚辈佩服!”
一嗔摇摇头,没理会他的马屁。凝视着他的眼睛,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沉声问道:“那你不去想办法点醒甲、帮助甲,反而来寻我一介老衲作甚?”
萧傲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以清廷如此之多的饱学之士,怎么会一个清醒的人都没有呢?但是满人以蛇吞象,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巩固统治上。国家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不但不受他们的重视,反而会受他们的打压!您想想看,一旦民智大开,厉害的火器盛行,就凭那百万满人,如何能压制住我们汉人、坐稳江山呢?”
一嗔脸色陡变,腾的一下站起来,戟指怒目道:“你是想要造反?还想把老衲拉下水!”
萧傲心中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站起来,举起茶杯敬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干,沉声道:“大师可否容我把话说完?以大师‘毒手药王’的名号,想必可以轻而易举地留下晚辈吧?”
一嗔也拿起自己的茶杯,一口喝完,端坐下去,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完全不像一个老和尚,平静地说道:“你说,我听。”
萧傲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事情没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也许还有机会?他打起了全部精神。 “第一,您说得没错,我就是想要造反!但是我造反没有分毫私心,我对这个世界的全力没有任何兴趣。就是送个龙椅给我,萧傲都会嫌隙它太硬、硌屁股!若不是为了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我才懒得管这许多的麻烦事。”
萧傲直视他的双眼,没有半点闪躲。 “第二,我并非要拉您下水。当然,如果您肯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我找您是想要求取一种无色无味、可以掺在蜡烛里的巨毒。我要在乾隆上朝时,将他们君臣一网打尽!这样我就可以实施一个绝妙的计划,在避免天下大乱的前提下,完成改朝换代!”
说完紧紧盯着他,面带希冀之色。 一嗔完全冷静下来,他摸着胡须,沉思了半晌,平静地说道:“我不信。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了那把椅子拼尽所有,你能舍得下?”
说着自个儿摇摇头。 萧傲张张嘴,但能说些什么呢?说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自己的目标是长生成仙?所以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一嗔的声音在继续:“就算你是自己想要当皇帝,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一个有见识的汉人皇帝,总比那满人皇帝要强些。但你说能安安稳稳地完成改朝换代,这个老衲打死都不信。就算你将上至皇帝,下至公卿的满朝文武一网打尽,也绝对免不了天下大乱!”
萧傲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如果不是遇到了乾隆皇帝,我还真不敢吹这个牛。但偏偏在他身上,我却真的是有把握!他身上有一个大秘密……”说到这里,萧傲停住了。 一嗔摆摆手,神态自若地说道:“既然是事关帝王的大秘密,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老衲对此毫无兴趣。就算你所言不虚,就算你的计划可行,老衲还是无能为力。”
“怎么会……”萧傲激动起来。一嗔“咚咚咚”敲了几下桌子,等他平静下来后,淡淡地说道:“你所说的那种毒药,老衲配不出来。”
萧傲一下呆住了,他考虑过无数种情况,却唯独没想到这种。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毒手药王”啊!他的传人程灵素,在十八年后的《飞狐外传》中的表现堪称惊艳,一身医术、毒术令人叫绝。她所培育出来的“七心海棠”,更是在所有金书的毒物中都名列前茅。 萧傲不死心,再次问道:“连您都配不出来?您可是医毒无双的‘毒手药王’啊!”
“呵呵,出家人不打妄语。”
一嗔微笑着摇摇头,“人力有时而穷,毒手药王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普通老和尚罢了。”
萧傲叹了口气,只能改变自己的计划了。 “实在抱歉,让施主白跑了一趟。”
一嗔起身合十行礼,“请施主放心,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老衲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句。阿弥陀佛,老衲告辞。”
看到他要走,萧傲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连忙挽留:“大师且慢,晚辈还要一事向求!”
“哦?”
一嗔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施主请讲。”
萧傲合十行礼,解释道:“是这样的,晚辈最初的目的,并非向大师求取毒药。那只是晚辈在得知某些消息后,临时做出的决定。”
说完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地笑道:“晚辈是仰慕您在医毒之术上的造诣,欲向您求学而来。还请您收我做个药童,让我跟您学些真本事。”
一嗔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以前学过医术吗?”
“一窍不通。”
萧傲老脸微红。 一嗔摇摇头,笑道:“你一看就身份不凡,金钱、权势、武功都不缺,又并非自幼热爱,怎能下得苦功专研医术?”
见他面露失望,忍不住又劝说了一句:“你还是将精力放在热爱的事情上,切莫三心二意,以至最终一事无成。”
“多谢大师指点。”
萧傲先是恭敬受教,接着话头一转,昂然道:“不过大师有所不知,萧某学东西很快,有过目不忘之能。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继承您的衣钵。”
“好好好!”
一嗔乐呵呵地连赞几声。萧傲心中大喜,却见他转身就走。“欸,大师留步!”
萧傲大急,心中更是不知何故,想也不想就伸手抓向他的肩膀。 一嗔头也不会,肩膀一沉便躲了过,紧接着朝后一晃,撞向他的手掌。“砰”的一声轻响,萧傲撤手不及,与他的肩膀碰了一下。 “呵呵,大师是想试试我的身手吗?”
萧傲脾气上来,也不管这老和尚到底何意,傲然道:“恐怕要让大师您失望了,普天之下,能在武功上胜过我的,恐怕真的不多!就算是我的两位义兄,苗人凤和胡一刀,也不见得能胜我一招半式!”
“哦?”
一嗔转过身来,惊奇地看着他,问道:“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与‘辽东大侠’胡一刀二人?”
“正是!”
萧傲点点头,接着又解释道:“不过大哥那块‘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黄布,已经被他自己给撕了,毕竟那块布本来的作用,就是激我二哥入关罢了。大哥从来都没有那么自高自大,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这么说来,你小子的武功也算是天下无敌咯?”
一嗔一脸不信,突然招手喊道:“来来来,让老衲试试你的斤两!”
说完举手就打。 “哎呀,不敢!”
萧傲扭头便跑,身子滑溜得像泥鳅,一嗔在屋子里追了两圈,衣角都没碰到。 一嗔大怒,撸起袖子骂道:“你个臭小子属泥鳅的吗?赶快滚过来陪我好好打一架,否则有你好看!”
萧傲缩了缩脖子,满脸畏惧地说道:“您老一身是毒,我怎么敢啊!”
“放屁!”
一嗔跳脚怒骂,但马上压下自己的火气,双手合十不断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又犯戒了!阿弥陀佛,菩萨恕罪……” 待他念完一段经文,平静下来后,萧傲笑道:“难怪大师改名‘一嗔’,这脾气还是有点大啊。就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才能改叫‘微嗔’、‘无嗔’呢?”
一嗔也叹了口气,喊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无奈地说道:“老衲为改掉这身坏脾气,已经遁入空门多年,却还不能如意。”
萧傲却面露敬佩之色,安慰道:“熟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师莫要心急,您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一嗔点点头,突然又对他冷笑一声:“若老衲还是当年的‘大嗔’,你恐怕就要吃大苦头咯!”
说完掉头就走。 萧傲连忙问道:“大师这就走了?不想跟我打架了吗?”
“走了。看到你就冒火,老衲怕忍不住毒死你!”
一嗔头也不回往门口走去。 萧傲眼珠一转,喊道:“我可以帮你磨练脾气啊!”
一嗔脚步一顿,收回放在门闩上的手,想了想,背对着他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又要什么报答?”
“咳咳。”
萧傲干咳两声,思索着慢慢回答:“我看你一听到苗人凤与胡一刀的名字,反应就有些大,看来你还没放下武林中人的身份啊。是不是对‘天下第一’的名头,还有感觉?”
见他在听到“天下第一”四个字后,肩膀晃动了一下,萧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信心十足地继续说道:“我每天陪你打架,你可以把我当成苗人凤、胡一刀,甚至是天下第一!只要你不用毒药,我保证让你打个痛快。这个办法怎么样?”
一嗔慢慢转过身体,低头思索着说道:“可以一试,应该会有些作用。”
接着又看向他,问道:“你想要什么回报?先说好,害人的毒药我是不会给你的。”
“不要不要。”
萧傲无所谓地摇摇头,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稍等一下,我有点东西给你看看。”
说完从卧室的包袱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子。 “这里面是一种混毒,见血封喉,听说里面还有你的药。”
说着把盒子递过去。又将田归农欲用此毒,害死胡苗二人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下。 一嗔大略查看一眼便放入衣袖中,说道:“待我仔细研究之后再说。说吧,你要什么?”
萧傲拱了拱手,正色道:“别的不要,只求你在空闲时教我一些医术就行了。”
一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好。”
转身离开。 …… 晚上,萧九梅躺在萧傲怀里,听完他的述说,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你的计划,岂不是要全部推到重来吗?”
“没那么严重。”
萧傲摇摇头,轻声解释道:“只是要多等一段时间。等‘一嗔’变成‘微嗔’,收下关门弟子程灵素,我们就可以从她身上想办法了。”
听他讲过《飞狐外传》的萧九梅,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问道:“程灵素?七心海棠?那种毒药确实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但她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连忙问道:“那不是要等很多年吗?我算算……” “不用算了。”
萧傲打断她,直接说出结果:“按照原著,无嗔是十多年后去世,十八年后程灵素见到胡斐。推算一下,程灵素大概在七八年后拜师,是与不是问题都不大。我们请丐帮的人关注一下,湖南洞庭湖畔白马寺镇,就能知道药王庄什么时候建立,也就能找到程灵素了。”
萧九梅立刻不淡定了,惊呼道:“我们岂不是要等十多年?”
“不用啊。”
萧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满含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可以调整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
将这个系统功能讲清楚后,萧九梅恍然道:“所以我们只要返回清末世界,再把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加快,就不用等太久了,对吧?”
萧傲笑道:“是呀。比如我把时间比调整为1:10,我们在清末世界过一年,这里就过了十年。我们也正好乘机将清末世界的事情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