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个守卫都没有实在显得太没牌面,不过他自己不过年,总不能让别人也不过年,于是就遣散了大半,现在看上去寥寥无几的,他们又大多是一动不动地,身上载满了深雪,看上去几乎要融入这一片雪色之中了。来福挽着拂尘打了一个哈切,而后又连忙正了一下身子,两人走得也不远,身下虽然有深雪几丈,但是他们两个走得异常轻盈,连声音都不怎么发出来。他们走到了那城楼之上,夜色沉沉,一轮圆月悬挂在天边,像是月下飞镜一般明亮,乌云厚重,透露出如墨水一般的颜色。城楼之下有一片临空而设的花圃,花圃中的花已经凋零,枝桠都是亮晶晶的白色。秦邀月摸了一下手臂,楚墨就会意地要开始解外袍,她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当即就伸出手把衣服给推了回去,捏了捏他的手腕:“你还脱什么啊?我都替你觉得冷,别折腾自己了,行吧?”
她双手哈出了一口暖气,楚墨也就不再强求什了,伸出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中。说实际的,秦邀月这具身体是真的不高,以前的那一具躯体最起码到了楚墨的肩膀,这一具身体仅仅到楚墨的胸膛,他这样揽她,倒是颇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感觉。一朵流光冲入天际,天空中猝然绽开,余下流萤点点。映照得他们的脸上红绿不定,万千碎光仿佛浮光掠影,转瞬而逝,连看清都徒劳。“皇宫里面也有烟火吗?”
秦邀月倒是有一些意外,她以为楚墨这么冷清的人是不会做这么烂漫的事情的。楚墨侧过身子,在她额头上留下些许温度,语气轻轻的:“大概是宫里面的孩子吧。”
秦邀月微微挑了一下眉:“我怎么不记得宫里面什么时候还多了孩子?”
楚墨道:“我说我和旁人生的,你信么?”
秦邀月道:“你若是有那个胆子,那么我就不会回来了。”
“好罢。”
楚墨叹了一口气,手指在她发顶上转了一圈,轻轻地道:“是一个故友的孩子,他去远行了,两个孩子扔在了宫里面,最近闹腾的很。”
秦邀月更加意外了:“什么故人?没听你说过啊。”
关系既然好到了互相托付孩子的地步,那么应该不会不说给自己听啊。楚墨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略微缄默了一会儿,才补充了一句:“你走之后,喝过两杯酒的关系罢了。不值一提。”
嘴上说不值一提,却让秦邀月十分在意,能和楚墨喝酒的人大概也不会是等闲之人,还把孩子扔给他了,若是楚墨不喜欢的话早就已经把他扔出去了。“好吧。”
秦邀月摸了一下肚皮:“我现在饿了,去吃东西吧。”
楚墨的声音在她头顶上面响起:“今夜御膳房可没有厨子。”
秦邀月指尖在他鼻间轻轻一转:“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厨子了。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给我做了。”
“自然。”
……御膳房的工具齐全,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冷清的皇宫就更加冷清了。不过或许是因为有热气存在,所以御膳房永远冷清不下来,楚墨脱下龙袍,去寝殿里面换了一身常服,那是他还是王爷的时候的衣服,他当上皇帝以后又清减了不少,以前穿得还十分合身的衣服在这个时候竟然宽大了一圈,他轻轻将袖子挽起,露出一截修长细嫩的手臂,青色的血管隐隐在其中交错,既不会太过于壮硕又不会显得过于文弱,两根纤长的手指在柔软的面团之中时隐时现,将那一团柔软的面团给揉搓得生混然像甚么金贵之物。秦邀月在一边帮他剁肉,一边感叹着:“你以后当不了皇帝为可以出去当一个厨子了,一定会大卖特卖的。”
楚墨揉面团的动作略有一分凝滞,而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能养的活你就行了。”
秦邀月的动作很快,况且她的手劲也特别大,将剁好的肉馅往碗里面一放,按照楚墨的办法下好调料,两个人就面对面的开始包饺子,聊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不过秦邀月这双手是真的不行,至少楚墨做得饺子比她好看多了,他肉馅的分量掌握得刚刚好,每一个饺子都是玲珑可爱,擀得面皮薄如蝉翼,该转弯的地方也半点都不含糊,褶皱的位置掌握得刚刚好。饺子很快就下锅了,楚墨添了两小碟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把饺子从滚水里面捞出来,放进两个小盆里面,再加一小牒辣椒酱。在御膳房里面吃没有什么趣味,秦邀月推开门,抱着饺子和楚墨一起坐在御膳房外面的台阶。下了一点小雪,夜浓的像是划不来的迷雾,暗夜之中只有一抹隐隐的光辉传出,是不远处的灯芒。楚墨为人清高,却也不觉得这个姿势有多丢脸,他盘起双腿,沉默地吃着饺子,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从这一种状态里面脱离出来。秦邀月吃着吃着,再看看他的模样,不禁就笑得弯了眼睛:“有你在。真好。”
风雪夜归人,柴门闻犬吠这样一种生活,想来就是为跟心上人的生活量身打造的。楚墨轻轻笑了笑,却是继续就着醋吃饺子,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喂!”
秦邀月一声轻笑,“这次回来,我不想回去了,你还要娶我吗?”
秦清云在那一次自己处理完吏部尚书以后就想要一起处理了,不过事情太多,一时之间耽搁了。随便找一个机会磨刀就是了,反正总不会让她看到明年的烟火。楚墨的脖颈僵了一僵,旋即缓慢地将视线转到她身上,似是过了良久,才发出一声轻慢的叹息,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北漠战乱,倭寇祸国,你觉得我该不该派兵前去支援?”
沉默了一瞬间,秦邀月才淡淡地抬起了眼皮,似乎极为认真的思考了一瞬,然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