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有些好奇地问,“传言里,秦副将是什么人?”
他成日待在军营,巡逻一般也轮不到他,因此他对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加上不刻意探听,更加不明白秦邀月在京都形象如何。“高大凶猛,长相刚毅,三头六臂。都有。”
王五答道。张三:“……”这怕是个哪吒吧?……秦邀月把羊奶送去膳堂,着厨娘们看好,便转身回屋。笑场那边传来士兵们刚烈的呼喝声,秦邀月旋回去,观摩一下他们练习。校场上铺满了银霜溯雪,有人在桩上作平衡锻炼,有人骑马围着校场飞奔,掀起一阵滚滚雪花,亦有人举着弓练箭。尽管寒冬腊月,但也鲜少有人偷懒。有人看到了他,扬声作礼,其余人也都纷纷躬身,“见过副将。”
今日在校场监督他们训练的是许久未见的秦将军,他旁边还立着另外一个高大身影,此人浓眉大耳,一身干练的银白轻铠,身侧带刀,双目炯炯,目光探寻般在秦邀月上微瞥几眼,两道浓眉轻轻蹙了起来。秦将军冲秦邀月微微颔首,威严道,“回来了?”
秦邀月作揖,“属下见过秦将军。”
秦将军冲秦邀月微微招了招手,“过来。”
秦邀月踩着白雪过去。秦将军大掌在的肩膀上捏了捏,“这位是斥西侯,当初与我在战场上也是威名赫赫,为南梁开出一片朗朗天下。”
秦邀月眼波流转,再度俯身,“属下见过斥西侯。”
郑渊微微点了点头,眸在秦邀月眉眼之间停留许久,长眉再度一拧,声线浑厚,若击鼓鸣钟,“想必阁下就是秦暮,秦副将了?”
“承蒙侯爷厚爱,竟记得属下名讳,属下合该汗颜。”
秦邀月道。她抬起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眸礼貌性地弯着,其中却没有多少的笑意。郑渊的手按住身侧佩剑,“秦副将是哪里人。”
秦邀月从容答道,“属下青州祁县人。”
“青州?”
郑渊的手指已经轻轻在剑柄上摩挲了,半晌轻轻一笑,意味不明地说道,“好地方。难怪能养出你如此妙人,久闻秦副将身手矫健、满腹谋略,青州一战更是所向披靡,不知秦副将师承何人?”
秦邀月微微一笑,“属下惭愧,自己才疏学浅,却因为侥幸得胜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属下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更无甚名师指导。属下家中贫寒,无事自学的。”
她早就料定会有人询问祖籍什么的,因此叫弦音在青州挂了一个名,就是郑渊心有怀疑,去调查秦暮,也真的会有这么一号人物。“秦副将太谦虚了,自学尚能如此,让我们这些需要儒师指导之辈如何自存?”
郑渊说道。秦邀月倒是纳闷上了,她也没有把这个郑渊怎么样啊?怎么这郑渊说话像吃了火药似的?“好啦,你都多大一个人了,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后辈?”
身边的秦将军也十分纳闷,“秦暮日夜奔波,也幸苦了,回去休息吧。改日我再看看你身法有没有进展。”
秦邀月微微点头,“多谢秦将军体恤属下。”
秦将军又交代道,“对了。你记得去仓库领冬装炭火。”
“属下明白。”
秦邀月弯腰跟两个人告辞。看着秦邀月的背影,秦将军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用手肘捅了一下身侧之人,“不是,你什么意思?秦暮这么好的苗子,你那是什么态度?”
郑渊脸上出现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并不直面回答秦将军的问题,而是说道,“她长得与我一个故人十分相似。”
“什么故人?”
秦将军不解。“嗤。不值一提。”
郑渊脸色恢复如常,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加深了。……沈执今日没有回沈家,巡逻毕便回到了军营,与士兵们一同用膳。秦邀月最先到膳堂,坐在那儿百无聊赖的喝热羊奶。沈执掀开帘子,见秦邀月神色也没有多意外,勾了一下唇,“回来了?”
秦邀月亲手给沈执盛了一碗羊奶,放到他跟前,“嗯。你去见过王爷了吧?试试这个羊奶。”
温热的羊奶在这寒冬里无疑是最好的慰藉,沈执浅浅品尝一口,笑意融融,“很好喝。”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的进来了,秦河与林渡坐到秦邀月附近,边吃边喝秦邀月打起嘴仗来。秦邀月问道,“近几天京中有发生什么事吗?”
“有。”
沈执说道,“进来京中涌现了一片难民。”
秦邀月丢了一颗花生入嘴,嘎嘣嘎嘣地咬着,“怎么回事?从哪里来的?”
“河水两岸。”
提到这些难民,沈执的脸色便意外的凝重起来,“今年入冬较早,早先河水泛滥,已经有一大片庄稼深受水患,再加上冬日到来,剩下的那些也都死了,河水两岸今年颗粒无收,便都涌向京城求助了。”
秦邀月剥了一颗花生,“那陛下是如何解决的?”
“陛下命太子殿下在城门设置粥棚、分发衣裳。”
沈执摇了摇头,浅浅地叹息一声,“但见效不大。”
“哦?”
“今年青州之战、与西凉也有过一次,加之修建行宫,国库早就处于亏空状态,加上后妃奢靡,大量金银涌入后宫……”沈执说道这,顿了一顿,不动声色的将这个敏感的话题带了过去,“还有便是,今年民间天灾不断,陛下体恤民情,减少了赋税。附属国情形惨淡,上贡金银连年减少。闻京中有救,难民越来越多,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秦邀月喝了一口羊奶,“那便是说,如今陛下没有能力救助难民了?”
沈执迟疑一瞬,“也可以这么说。毕竟难民涌进京已有半月之久。”
“太子殿下如今更是焦头烂额。”
林渡在旁边补充一句,“今早巡逻之时,我见殿下大怒,正责骂下人。”
“这草包也就会这么一点东西了。”
秦邀月讽刺地说道。在场之人皆被秦邀月的直白呛了一下,但谁都没有反驳秦邀月。“如今宁王殿下既归,此事若太子殿下无法,陛下定会又找上宁王殿下。”
秦邀月琢磨了一会儿,不由得感叹,“殿下这是什么命。”
“不错。这正是我今日所忧,闻殿下归,我马不停蹄赶至王府与殿下汇报,但殿下……”沈执斟酌了一下,“殿下旧疾发作,若真让他去处理,怕是,不太妥当。我不忍心叨扰王爷,便回来了。”
“殿下旧疾,没有办法根治吗?”
秦邀月心中担忧不由得更添一层。“怕是很难,连九殿下都束手无策,只能抑制,不可根治。”
沈执更愁了。秦邀月捂住脸叹息一瞬。“我看那些难民越来越大胆了。”
秦河撇了撇嘴,“今日有一个竟跑入京中抢夺吃食,险些没被弄死。”
“被逼入死路了,他们别无他法。”
秦邀月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置之死地,方可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