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这么稀罕一朵烂花的人,他招架不住,躲了又躲,无济于事。是她一点一点的将他与肮脏的泥土分离,带他入这繁华之世。但……他又亲手毁了她。楚墨的声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花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流露出任何一丝狼狈,“那你来做什么?”
秦邀月抿了抿唇,“王爷,之前在那个……你说过要……”看着楚墨的脸,秦邀月不知为何有些难以启齿。“你想讨要那个真相?”
楚墨长直的眉微微曲了一下,“本王最后问你一次,若你不应,本王不会再问你。”
楚墨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到底,是不是秦邀月。”
楚墨没把真相说明白之前,秦邀月不敢妄认,这种事情匪夷所思她经历了两次,否则她自己也未必信。楚墨凭着感觉,问了她这么多次,为什么?秦邀月不自觉有些想逃避,楚墨竟然对她熟悉至此,就是换了一张皮,他也能认出她。之前种种,若是细想,定会发现不对。楚墨怀疑,甚至确信她就是秦邀月,可是没有拆穿,他在等,等自己承认。真的半点真情都没有的话,那他该在认为她是秦邀月的第一时间就杀了她,以绝后患。“不、我不是。”
秦邀月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人生如棋,前世步步为营,最终却成为了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秦邀月不敢赌,不敢用自己一世深情来赌自己对楚墨的信任。她已经被背叛过一次了,她是惊弓之鸟,她卑鄙,但没办法像前世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任何一个人,与楚墨无关。楚墨神色之中出现一分难以掩饰的伤痛,他别过头,声音有些干哑,“我早就该知道了,我就是一直再自欺欺人,总想弥补,总是逃避,可是……斯人已逝,谈何挽回。”
秦邀月抿了抿唇。楚墨身躯颤抖,如同雨中漂浮的萍草,他强忍着锥心之痛,一字一句,“你道我为何如此憎怨凌萱,她以我面目,夺我挚爱,竟还恬不知耻,想与我做那连理枝、比翼鸟。”
他啧啧冷笑,烛光之下,一张俊脸阴沉如冰,仿佛举着镰刀的死神一般残忍,“春秋大梦,至今未醒。”
秦邀月一呆。以他面目,夺他挚爱。挚爱……秦邀月分不清自己内心欢欣多一些还是酸楚多一些,一时之间无法适从,前世到死也没能从楚墨嘴里听出一个‘爱’字,她……“王爷?此为何意?西凉女帝并非死于你刀下?”
强行换回一丝理智,秦邀月声音颤抖。“她?我怎能忍心动她一分?她是我……”楚墨是一个不会说情话的人,想了半天,他只能谨慎的从诗文中摘出两句,“她是皎洁之月,灼灼桃花,是我的蒹葭。怎舍得?怎舍得?”
声声质问,出君之口,敲我之心。秦邀月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没由来炸开一阵美丽的烟花。秦邀月血液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苏醒,不是那熟悉的、狰狞的猛兽。“大婚当日,我并未到场,我遭凌萱算计,被她囚于一室之中,待我醒来的时候,她、她已经惨死了。”
楚墨声音之中难掩悲恸,颤音遮掩不住了。秦邀月抬眸,恍然看到他眼角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湿润的液体,蜡烛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烛影晃动,映衬着楚墨脸上泪痕点点。秦邀月心被细小地扎了一下,疼得难受。原来,他真的、真的没有动过刀。他不是没有动过真情,是不善于开口,习惯性的被别人忽略了,可是他曾经那样子骄傲、不可一世,怎么会如此?“王爷……我……”秦邀月心脏抽疼,面部也微不可见地抽哦了几下。心口突突跳动,几乎是迫切的要脱口而出。她忍住了。三言两语,做不得真。几滴眼泪而已,不能完全信任。秦邀月听到自己说,“……斯人已逝,生者节哀。”
楚墨轻轻地合上了双眼,漆黑色的长睫覆盖于眼睑之上,眼尾水光晕染,一片湿润,声音已经回归最初的平静无波,“我那日抱着她从祭台之下,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我知道她早就死去,看着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那一日,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我楚墨无情。生生断送妻子性命。我不想解释,懒着去解释,反正,都无所谓了。”
没有秦邀月的红尘万丈,光怪陆离,他早就心生厌倦,世人笑他无心无情,谁又知他满腔的热血,都被那日漫天的大雪给浇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