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使臣在四方馆住下后,很快就有人把此事回禀到鸿胪寺卿那头,鸿胪寺卿听说了他们要求颇多,还嫌弃住处小,登时就皱起眉头。“他们是不是自视过高,一个附属国入住四方馆已经给他们脸面了,怎么着,难不成还要单独给他在皇宫辟出个院落来不成?不知道所谓!”
鸿胪寺卿气得拂袖,青袍小吏也十分无奈。“大人有所不知,他们这次跟中邪了一般,刚才说饿了,让膳房整治饭菜送过去了,结果又挑剔没有符合他们口味的。”
“岂有此理!”
鸿胪寺卿横眉竖眼,旋即想到九节的提点,当即就有了主意,“你随我来,我们得去给皇后娘娘禀报!”
此事圣上直接交到皇后手上,一是想和那个所谓的公主避嫌,二来摆明了是告诉所有大臣,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比邻国建交都来得重要。建交素来是重中之重,圣上敢放手,也是对皇后的能力无比有信心。所以李朝的使者找事,那当然是要汇报到皇后那边去。小吏看了一眼天色,有些犹豫:“这个时辰,皇后娘娘或许在歇着了,圣上多半也是……”“那更得去了!”
鸿胪寺卿微微一笑,走得飞快。低低压在京城整日的云层终于扬下来了雪,乾清宫屋檐下守着的宫女瞧见,回禀了雪怜。就在雪怜进屋跟姜微盈说这事的片刻,雪就开始下大了。姜微盈窝在暖炕上,看明净琉璃窗外飘落的大片雪花,杏眸明亮无比。“瑞雪兆丰年,明年定然是个收成的好年份。”
她心里怀着美好的希冀喃喃,封禹刚批完折子过来,听见这话温柔地笑笑,“我们皇后娘娘总是心怀天下,是百姓之福啊。”
“你这是在取笑我呢?”
姜微盈回眸丢给他一个嗔怪的眼神,身子往里挪,给他挪出一个空位,“快坐下歇歇,牛都不敢这么使。”
封禹心道这形容还真贴切。当掌印的时候有批不完的折子,当了皇帝还是批不完的折子。他上了炕,枕着迎枕舒服往她身边一趟,一条腿微微曲起,手掌搭在膝盖上,侧头看佳人。“所以皇后赶紧安慰安慰你的夫君,他心情一不好,就总有人倒霉。”
“左右不是我倒霉。”
姜微盈才不上他的当,在她跟前就爱花言巧语的不正经。心思都被小妻子看穿,封禹十分无奈,侧过身,轻轻去搂了她,余光却扫到庑廊下有人影晃动。石少监很快就来到窗外,垂着眸不敢多看,隔着窗户禀报道:“圣上,娘娘,鸿胪寺卿求见,说是有关李朝使者的事。”
姜微盈还没不耐烦,封禹就冷了脸:“小小附属国,哪里来的诸多事宜!”
姜微盈好笑,劝道:“正好我这会闲着,就当听个乐了。”
于是两人整理衣裳,来到大殿宣了鸿胪寺卿。鸿胪寺卿进门就偷窥到封禹脸色极为难看,见礼后一个字多余的都不敢说,将李氏王朝使臣从进宫路上到进宫后对吃食安排不满都上报。“芝麻大的事也值得你巴巴来禀报?!”
封禹脸色更臭了。姜微盈暗中牵了一下他袖子。是芝麻大的事不假,但她知道鸿胪寺卿这是在给自己立威的机会,不然坐到九卿的人了,能处理不了这些破事。封禹当也明白,就是不耐烦李朝,从跟了个公主开始,就厌烦得不行。他冷哼一声,坐在哪里不说话了,姜微盈这才慢悠悠地接了话。“说是吃食不好,可都送回膳房?”
“回娘娘,送回膳房的都是空碟子,连一粒米饭都没剩下。”
姜微盈扑哧就笑了:“为难他们了,那么不合胃口还记得粒粒皆辛苦。想来他们是怀念家乡美食吧,去吩咐膳房,从今儿开始他们李朝的人在家里吃什么,膳房就都做什么,定然要让他们宾至如归。”
鸿胪寺卿一愣,下刻恨不得给姜微盈竖大拇指。还是皇后娘娘高啊,既然吃不习惯大昭的珍馐美味,那就让他们吃自个家的咸菜吧。“是,臣遵旨!”
鸿胪寺卿受的那点鸟气顿时散得一干二净,高高兴兴离开了。果然来见皇后一趟是有收获的,不但让皇后记了自己的人情,还能恶心那群李朝的人。就如同圣上所言,小小附属国,还敢挑三拣四,真是给他脸了!是夜,李朝使臣和公主都满怀期待等着膳房送来更好的吃食。今日里头那一道荔枝木烤乳鸽,真是香得他们现在想起来都口舌生津,听说那还是因为他们到四方馆晚,临时拼凑出来的菜色,特意准备的不知道都有什么更美味的吃食!然而等啊等,他们等来了无比熟悉的餐具,使臣心里当即咯噔一下,待酱黄瓜、辣白菜、海带汤都一一送到他们跟前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而且那海带汤清水一样,看着就不见荤腥,指不定真是清水炖海带。然后他们望向公主的餐桌,发现比他们多一根中指长的烤鱼……“这、这都是什么?”
山羊胡子使臣名唤金宰恩,因为太吃惊,忘记了说汉语。送饭食的宫人茫然看着他们。金宰恩忙用汉语重新说了一遍,宫人们听懂了,为首的女官屈膝一礼道:“听闻使臣吃用不惯我们大昭的饭食,我们皇后娘娘特别重视,当即让膳房的人研究诸位大人在家里时饮食菜色。”
“诸位大人吃的东西挺特别的,宫里不曾有,好在京城有李朝的商人驻扎,皇后娘娘又命人马不停蹄从李朝商人手中花费金子买了这些一个两个的酱菜。”
“娘娘说了,只要能叫诸位大人吃上跟家里一样的饭食,再多黄金她都愿意舍。诸位大人不用客气,只管想用就可。”
金宰恩:……他要吃肉!是要再吃这些什么萝卜白菜的!可嫌弃大昭食物不和胃口的是他们,人家皇后寻得他们家乡菜色,他们若是再说不好……那就真的会惹大昭朝廷上下的众怒了。什么叫自己挖坑自己跳!金宰恩急得当场就想锤胸口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