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禹的反应和老人的话成为一条串联起来的线索,姜微盈在抬眸向他看过去时,就已经将事情都想明白了。江南之行本不必带她,是她体内的寒症让陆太医和法师都束手无策,法师给她寻了个神医,她这才出现在江南之地。既然要带她来,说明神医不会离开此地,治病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所以他一早就盯上义帮的人,剿灭其他犯大错的水寇,留下有身份的五当家。让五当家开荒耕田,应当也是收买给他一个容身之所的手段,留下五当家,为的是往后能让她驱使。因为她救下了五当家心仪的女子。事情都串联起来,他心思的缜密叫人佩服。这些日子她察觉到他瞒着自己一些事,却缺少能主因,导致她迟迟没能想明白他的反常。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姜微盈望着他,眼睛都看酸了。她想眨眼缓解那股酸涩,眼前却模糊了起来。小姑娘忽地落泪,让封禹心尖跟着一抽。沈怀曦见女儿哭了,不明所以,但同样是心疼的。“妞妞别哭啊,没事的,神医不是说了能治吗?”
沈怀曦上前想安慰女儿。哪知他刚走两步,小姑娘骤然跑向封禹,一把拽着他的手就拉着人往外跑。直接跑出了私奔的架势!沈怀曦愣在当场,老头嫌弃地撇嘴,下巴的胡子跟着翘了起来:“酸不拉几!”
姜微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拽着他就跑,但她就是想这么做。这一跑,她在不熟悉的地形中很快就迷失方向,可她不在意自己跑到了哪里,她就是不想要留在刚才的院子里。哪里有着无形的压迫力,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这股压力来自哪里,又或者是来自什么,她就只想逃离!她拽着封禹却是忽然停下脚步。两人体力悬殊,他驻足,她哪里还拽得动,反倒被他扯着胳膊拽了回来,一下就撞入他胸膛。他双手紧紧圈住她,微喘的呼吸声连带跳动剧烈的心跳声,都被放大无数倍传入她耳中。——他和她一样紧张。姜微盈读出了他此刻的心情。原来他淡然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根本无法掩盖情绪的心。她伸手圈着他的腰,一如早晨那般,整个人都紧紧和他相贴,紧密得不愿意分你我。更叫封禹想不到的是,环着他腰身的小姑娘踮脚,艳红的唇紧跟着贴了上来。他呼吸一滞,抬手贴在她脑后,用宽大的袖袍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倾身低头反客为主。夏日的老槐树绿意葱葱,阳光穿透层叠枝叶,被剪成了斑驳形状。它们落在亲密拥吻的有情人肩头,随风轻轻无声摇摆,像是为在表演一曲甜蜜的舞乐。老旧狭窄的胡同像是被人遗忘,直至一群鸟雀吱吱喳喳飞到枝桠间追逐打闹,才惊醒了亦把自己遗忘在人间市井的男女惊醒。姜微盈软软推拒了一下,几乎失去理智的封禹恋恋不舍抬头,幽暗的目光扫过她水润的红唇,复又低头缱绻地啄吻几下。是用尽了全身的制止力,他终于从她的甜美中回归于冷静。姜微盈余光扫了一眼他遮挡自己的宽袖,将头再埋进他胸膛,声音微哑:“不是说,死也不会放过我。”
“三姑娘,我没说要放过你,只是让你暂时自由。”
他深吸一口气,不满地瞥向枝头上向看自己热闹的鸟雀。一句话说得牙咬切齿。若是以前,姜微盈肯定会啐他一口,再骂他是恶太监。此时此刻,她确实是也啐他一口,骂道:“恶太监!”
可三个贬义的字眼在她娇嗔的嗓音中成了调情的亲昵。封禹配合地咧嘴冷笑:“是啊,这辈子你就只能跟着我这个恶太监了。”
她圈着他腰的手越发缩紧,像是在给他回应。“我们再不回去,你爹爹一会以为我们私奔了。”
封禹揉了一下她脑袋,想起怪老头那句让她留下。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因为他的私心而毁了。他要的,是有生命力的姜微盈。难道还真能让她变成个死气沉沉的牌位,放自己床头吗?!“什么私奔,顶多算是私定终身。”
她皱着鼻子喃喃一句。封禹却是听得心跳加速,不太确定地低头看她神色。小姑娘红着脸颊,在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佯怒地瞪他一眼,潋滟的杏眸简直要勾走他的魂。他重重握住了她的手!这是她首回正面回应对自己的感情,对他存在的认可。她不在是迫于无奈被他拘禁在身边的三姑娘,是甘愿用自己衬托他的一抹光。封禹心中是激动的,常行走在刀尖的掌印大人又是内敛沉稳的。便是此刻该喜形于色,他亦神色自若,只是手心出了汗,呼吸急促,以及……那蒙上一层红色的耳根都泄露了他此时的心境。姜微盈不时抬头去偷瞥他的耳根,看一回唇角的弧度便要往上扬一扬。——谁能想到,封掌印也会有害羞的时候。两人牵着手离开,又牵着手回来,看得沈怀曦心里那一个叫腻味。老人已经坐回躺椅,椅子吱嘎吱嘎上下摇晃着,他闭着眼晒着太阳,让人看不出来情绪。封禹走上前朝老人拱手一揖到底:“前两日是我无状,多有得罪,还望您老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计较,内子的寒症就拜托您了。”
姜微盈和沈怀曦都被他谦卑的姿态吓一跳。便是面对皇帝,封禹从来都是不卑不亢,何曾向此时一样求过人什么!姜微盈忙去拽他胳膊,想把他拽起来:“这一礼该是我来,你凑什么热闹!”
她以前听人说过,若想知道一个男人对你真心真否,从来无需听他说什么,而是看他为你都做了些什么。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仗着他的宠爱恃宠而骄,才可以肆无忌惮行事!她见不得他为了自己放下那一身的傲骨。老人被拉扯的两日酸得啧啧了两声:“谁稀罕你们的谢,该留下的留下,该滚的滚!”
封禹直起腰,再次郑重一礼:“您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