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微盈一路从小院往外跑,守着门的小太监见到她身影立马就低头垂眸,不敢轻易跟她搭话。方才九少监回来,特意吩咐让他们闭紧嘴巴,见到三姑娘恭敬有加就成,所以姜微盈在司礼监衙门一顿乱晃,也无人阻止。但是司礼监的衙门比她想象中大多了。几个宫殿打通,四通八达,她从后头往前跑了一会,就发现自己迷失方向,连来路都分不清楚了。“他究竟在哪里啊?”
姜微盈望着都长得差不多的院子,顿时泄气起来,“什么都不说,真想做好事不留名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能猜到!”
小姑娘站在院子的银杏树下,弯腰去揉按小腿。来司礼监的路上她就走累了,小腿正一抽一抽地疼,方才情绪激动一通乱跑,这会腿疼得更厉害了。揉着揉着,她小脾气也上来了,索性一屁股就坐在树下,一边捶腿一边嘟嘴。封禹得知她迷路的时候,她已经在树下坐了有小一刻钟,九节闻言担心道:“虽说马上入夏,可这地砖还是凉的,姑娘身子经不得冻。”
小太监比他这正主都着急,封禹懒懒瞥他一眼:“她自个身体,她不珍惜,你替她急个什么劲儿。”
到了这个时候,九节要是还没弄明白两人闹矛盾了,那这些年是真白活了!“可姑娘好好的怎么会从小院跑出来?莫不是要找督主您?”
九节眼眸一转,主动先给封禹递了个梯子下。姜微盈在想什么,他不好猜,但他知道自家掌印心里肯定在关切三姑娘的身体。三姑娘生病那几日,督主连着两三晚没合眼,半夜小心翼翼搂着三姑娘,不过片刻就会去探她体温,那种温柔和耐性,他是从来没见过的!果然,九节话刚落,就见他翻看折子的动作一顿,清凌凌的桃花眼内闪过一抹无奈。“任性得不分场合。”
他把折子往桌案上一推,站起身来。九节低头偷笑。他们督主不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么,谁也别说谁了。待九节再抬头跟上的时候,封禹人已经出了屋,绯红的蟒袍在行走间发出声响,可见脚步之急。他抄着近道来到银杏树的后边,树干遮住小姑娘大半个身形,她就那么席地而坐,手不时在小腿上敲打。——这回是真难受了。娇气又任性,还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封禹慢慢走上前,因为刻意放慢了动作,脚下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待他走近了,听到了她嘴里嘟囔着一句——恶太监!他顿时就气笑了:“三姑娘,这满院子都是太监,而且太监都记仇,三姑娘就不怕人在司礼监无声无息没了?”
姜微盈被他在身后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一大跳,当时就蹦了起来,按着被吓得怦怦跳动的心脏道:“大人,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真是这样,也不差,我就把姑娘牌位放床头,且看看姑娘还能不能对着我一通没良心的乱骂!”
他哼笑着,目光凉凉的落在她脸上。姜微盈:……“牌位什么的放床头,也太瘆得慌了,大人对我也没那么深情不是。”
她绞着手指,讪讪地笑。封禹挑着眉睨她:“那是姑娘把封某的感情当不值钱的野草般,践踏在脚下,左右封某是知道姑娘没良心得很。”
他一再揭她的短,她也不能够再忍气吞声的了,朝他扯着嘴假笑:“大人有感情的女子又不是我,我这是有自知之明,摆正自个的位置罢了,怎么到大人嘴里就成了没有良心?更何况,我若真没有良心,就该知道大人暗中救了小五一命也觉得理所当然,不会找大人找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想给大人道谢!”
“更何况,明明就是你先恶劣欺骗我感情在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全成我的错处了?!”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她是为自己辩解急的,还是气恼的,脸颊泛着红潮,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用眼刀子剜他。封禹被她驳得一愣,下刻盯着她的双眸眸光闪动,似是在思考什么,眸光更是深幽得叫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绪。姜微盈自认字字都是事实,根本不虚他此时的反应,只当他是被自己揭穿,要恼羞成怒罢了。她下巴一抬,学着他刚才从鼻子冷哼一声,伸手推开他就要离开。谢谢也说了,那就这样吧。就在她要越过他的时候,他却骤然伸出胳膊,在她纤细的腰上一揽,将人直接拽进怀里。她做好要和他拉扯的准备,哪知一抬头却对上他满是笑意的双眸,像是一片澄清的湖水,温柔地将她包裹着。“盈儿这是吃醋了,对吗?”
他亲昵地捏着她下巴,也是不让她有逃离的机会,直视她眼眸,一刻都不放过她眼里变化的情绪。姜微盈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为他和自己的亲密,更是因为他的质问。“我、我吃你个大头鬼!”
小姑娘顿时涨红了脸,眸光先是闪躲。可话落后,反应过来她为何要闪躲,那不就是在心虚吗?!她心虚个屁!她在他眼里更深的笑意中呸他一口:“如若你是章大公子,那我还有可能吃醋!”
可惜他是封禹。他们彼此都明白,只要他是封禹,他们之间牵扯是非对错太多。他们彼此间算计,即便真有感情,那也不是纯粹的。不纯粹的感情,迟早一日都会被消磨殆尽。所以她个屁的醋!她清醒得很!然而她的辩解在封禹那边根本没能得到认同,他听到她再翻旧账,还讽刺自己,反倒笑出了声,拥着她道:“三姑娘心里装了个章大公子,我心里装了故人,唔……这么一看,很公平,所以我能为三姑娘吃醋,三姑娘吃我的醋也很正常和公平!”
“你是全靠这脸皮才得圣上厚爱的吧。”
姜微盈彻底被他的不要脸惊呆了。公平他个大头鬼!他心有朱砂痣,她就非得吃醋不成!和死人争,能争得过什么,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封禹最会察言观色,她嘴上再是反驳,但她的表现已经印证了,她确实在意自己心里有别人一席之地……至于那个别人的身份,她不知道。“所以三姑娘什么时候爱上我?”
他心情极好地点了一下她鼻尖。恶劣地想,就让她多吃点飞醋吧,这样才能增进彼此的感情不是。让她太早得知真相,她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和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