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顶的脖子已包扎好了,是小少爷亲自给他包的。
少爷的失踪,是死是活都尚不可知让白顶想死的心都有。 他十五岁父母双亡,少爷收留了他,多年来就像是对待自己兄弟一样对待他。 少爷小他四岁,他也向对弟弟一样照顾着少爷,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壮年,从壮年到迟暮。他几乎与少爷形影不离,一直照顾着他。 没有人理解他与少爷之间的感情,像是主仆,又像是兄弟,有时默契的像是夫妻,有时却又像是父子。 少爷失踪,他恨不得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他甚至恨不得换成少爷,去替他受罪,甚至替他去死! 但他也知道,少爷失踪对小少爷的打击最大。 小少爷七岁丧母,又无弟兄姐妹,世上的亲人只有少爷一人,如今少爷失踪,若真遭遇不测,小少爷,哎,小少爷的命也算是苦的。 所以白顶心痛之余,更是关切白玉棠的状态。 白顶回身望着白玉棠,就看见了他眼中的恐惧! “慢着!”白玉堂忽然大声喊道。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所有的人都见着了白玉棠眼中的恐惧! 顺着他的目光,所有人的眼光已经盯上了尸体。 尸体从抬架上摔在地上,抖落了许多黑灰,尸体胸前的烧成灰烬衣襟已经敞开,裸露出尚未燃至的胸前肌肤。 白玉棠的眼光就定在尸体的胸前。 胸前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一点。 尸体左边有两个乳头。、 上下各一,两个乳头! 白玉棠像是被击垮的战士,轰然坐在听月轩的地板上。 喃喃地道:“我错了!”
了尘回头走近,蹲在白玉棠身边道:“怎么了?”
白玉棠的眼睛已成死灰色,是一种绝望的颜色! “你瞧尸体,是不是有三个乳头?”
了尘仔细查验,才点头回答。:“不错,不多不少,正是三个!”
白玉棠抬起头望着了尘,他的眼睛已经通红,却不是泪水,像是即将低落的血! “家父的乳头不多不少,也是三个!”
所有人俱都惊呼。 白玉棠有垂下了头,道:“师兄,烦请你查验,尸体的左手拇指,是不是尚未烧尽?”
了尘拎起尸体的左手。 “不错,尚未烧尽。”
“那你再看看,是不是有个扳指印!”
了尘眯着眼睛借着月光,白顶已经抢过家丁手里的灯笼,颤抖着手臂递了过去。 了尘缓缓回过头,盯着白玉棠发红的眼珠。 “不错,肤色与其他处的确不同!”
白玉棠看着了尘的眼睛,就已经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白玉棠已经昏倒! 三天之后,白万的尸体就要入土。 白玉棠终于出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三天前大红色的喜服。 白府上上下下已将三天前的红色变成了白色,“囍”也变成了“奠”! 三天的时间,白玉棠憔悴了好多,双颊深陷,双目浮肿,他的胡须已布满面庞。他显然受了很多折磨和煎熬! 没有人知道他在房里这三天做了什么。 只有白玉棠自己知道,他一直在想两个问题:谁杀了他的父亲!为什么要杀他的父亲! 这个问题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想! 整个江湖都在想! 白万这样轰动江湖的人物,在儿子新婚之夜惨死家中,甚至头颅被割尸体被烧,几天内已传遍整个武林。 但很显然没人知道答案。 白玉棠已洗过澡,他正在换衣服。 一件白色的丧服。 白玉棠三天之内从喜事到丧事,由喜服换成丧服,从一个年轻潇洒的翩翩公子变成满面沧桑形容倦槁的负仇人! 白玉棠像已老了十岁! 这一切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 十月初四。 “头七”已过。 已经七天了,白玉棠还没有流过泪,连一滴泪都没有。 他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当然更没有吃过一粒米。 他的嘴唇已干裂,甚至连皮肤都已经干裂。 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康红润的脸色,已变得像是张白纸。 他的全身都已僵硬麻木。 看见这种样子,每个人都害怕了,甚至连白顶都害怕了。 可是没有人能劝他。 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最难受的一个人当然是聂三娘,她一直在流泪,可是现在连她的泪都已干了。 这七天里,每个人都很少说话,每个人都在找,想找到一点线索来查出真凶。 可是他们找不到。 他们将白府每一寸地方都找遍了,也找不出一点可以帮助他们查明真凶的线索来。 夜,无星无月。 白顶已准备熄灯睡觉,连日的事物操劳已使他的腰无法直立,他实在是不能不接受老了的事实。 近日天气转阴,白顶甚至已经感到膝盖隐隐作痛,要变天了,兴许明天就会下雨。 上了年纪的身体自然比不上往昔。 想当初年轻的时候,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然后再与少爷在最冷的冬天凿开河面的冰块下河游水。 但如今已经不行了,一夜不眠就会使他精力不济,白天入夜的时候,安排完了所有宾客入住,他甚至会倚在门框上打盹。 他心里知道,当一个人开始打盹的时候,说明这个人已经老了。 白顶就已经老了。 但他连日操劳,身心俱疲他都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因为还有一个人更值得他去关心。 当然是小少爷白玉棠! 尸体躺在白府听月轩,而白万无故失踪。 也许是个巧合。 头颅被割,也许也是个巧合。 尸体被人烧焦,也许也是个巧合。 尸体胸膛有三个乳头,左边上下各一,也许也是个巧合。 尸体左手拇指有个扳指印,也许也是巧合。 但倘若这些巧合加在一起,巧合便又不再是巧合! 所有的人几乎都可以断定,死的人,就是白万! 49楼2013-12-19 17:11回复 金笑羽 铁杆吧友8 白顶的眼睛已经开始了老花,到了夜里几乎看不见东西。 所以在他吹灭灯火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到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丧服的人。 白玉棠已看出白顶的老迈,从他佝偻的背和弯曲的腰就可以看出。 他知道,白家已欠白顶太多。 所以他做了一件事。 他立刻跪倒在地,以头碰地,向白顶磕了三个响头。 白顶终于察觉屋里多了一个人。 重新点亮灯火之后,眯着眼睛才看清是小少爷。 白顶诚惶诚恐,赶紧扶起地上的白玉棠。 白玉棠道;“顶伯,这些天,幸亏有你。”
白顶只是摇头,他实在不知道小少爷这么晚找他为了什么事,所以他并没有说话,他知道白 玉棠会说。 白玉棠果然在说:“顶伯,我要离开,家里就拜托你照顾了。”
白顶道:“小少爷去哪?”
白玉棠道:“报仇!”
“小少爷已知道是谁杀的少爷?”
“不知道!”
“那怎么报!” “我至少已知道三件事!”
“哪三件?”
“父亲死的时候,并无挣扎迹象,可见凶手是父亲熟知的一个人!”
“不错!不错!那第二件呢?”
“我检查了尸体,割去头颅的伤口平整,显是利器所为。一个熟人要见我的父亲,身上却带着利器,父亲却毫无防备,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
“凶手身上的利器一定藏在某个看起来很平常的地方!”
白顶皱着眉头思索,他已发现他的脑子已跟不上年轻人,这也正是另一种老迈的迹象。 “那第三件呢?”
“若要取出利器杀人,父亲必定还是会有所察觉,若已有了警觉,四肢绝不该自然竖直,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凶手是乘父亲不觉从背后下手!”
白顶已瞪大了眼睛激动地站了起来。 “不错!定时背后偷袭!”
“而父亲身上除了头颅被割已无其他伤痕,也无中毒迹象,这一点当天鬼医已经验证过了。”
“恩,然后呢?”
“伤口只有一处,一击致命!直接搁下了头颅!”
白玉棠的声线已在发颤,没有人能轻松地说出父亲惨死的死因。 他接着往下道:“我观察过,伤口平整,显是高手所为,利器再利,也绝不该如此平整!而伤口迹线左高又低,显然凶手惯用左手。”
白顶已闭上了双眼,他开始回忆少爷的尸体。 “父亲熟知,惯用左手,是个高手,身上不起眼的地方藏有利器,能够自由进出白府而守卫不觉。至少我已知道了这么多,就不怕找不出凶手!”
白玉棠的眼睛已像是开始淌血! 杀父之仇,本就是血海深仇! 血债!必须血偿! 白玉堂又道:“我心中已开始了筛选,三天里问把自己关在房间,就是在找杀人凶手!我心中已有了答案!”
凶手竟然是白府的人! 这一点白顶着实没有想过,但事实是除了这种解释,他已想不出还有什么解释。 白顶的脸已开始了变色,他已开始回忆白府每一张面孔。 白玉棠道;“白府的家丁里,有不少是当年的独行大盗,也有不少是往年的绿林好汉,这一点,顶伯应该比我清楚。”
白顶缓缓点头,这些事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白万与白顶二人知道,白万当年收留这些人,也正是因为这些黑道中人为白道高手追杀,已无路可走,才登门求助,并立下重誓,放下屠刀,洗心革面。并在鬼医手上易容之后,白万才留在白府,收他们为家丁。为白府打杂。 这样的人,白府一共有三十二人。 而一流高手,有十一人。 谁也没想到这些当初无恶不作的黑道中人会在白府甘为下人,其中更不乏当年武功在江湖上排名前二十的高手。 江湖中人自命英雄豪杰,若甘为人奴,每日扫地斟茶,往往都是被逼上绝路,已经无路可走。 蝼蚁尚且偷生。 倘若这次凶手真是这些人,是不是也是因为被逼上绝路,已无选择呢? 而这些事小少爷是怎么知道的。 白顶不知。 他只有问。 还未开口,白玉棠便又道:“只有白府的人,才能轻而易举地面见父亲,也只有白府的人,才能避开府中的暗哨守卫,听月轩本是父亲与母亲赏月的地方,母亲死后,没有要事,外人是绝不准踏入半步。”
这是事实,所以白顶只有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少爷!”
白玉棠又道:“家中收留的那些江湖人士,有两个是惯用左手的,一个叫白飞,专管厅中沏茶,一个叫白天,专管扫地。”
“你怀疑使他们其中之一?”
“必定是其中之一!”
“那会是谁?”
“一个人若是身上无处暗藏凶器,便只能藏在一些随身携带的工具里!”
“你怀疑......是白天?!”
一个扫地工,随身带着扫把绝对无人怀疑,扫把柄中可以藏器,熟知白府环境,也能面见白万。 他已符合所有的条件! 所以白玉棠只能点头! “据我所知,白天以前是个独行大盗,武功不在武当七子之下,入白府前使的是短刀,扫把中藏一把短刀绝不算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