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霸的眼睛却没有闭上,仍然瞪得很大,充满了吃惊、愤怒、恐惧!
他至死恐怕都没有想到,张左一能在一招之内就要了他的命! 他没有想到,有时候杀人,只要一只手指就行! 张左一在洗他的手指,左手的中指。 用的是酒,桌上的好酒。 他洗得很仔细,就像是妈妈给新生婴儿洗的第一个澡。 他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只手的主人一定是个文弱无力的书生,人们对此只有对他断指的同情,绝不会想到这只手指会用来杀人! 第五十九! 楚天霸成了这只手指下第五十九个冤魂! 楚天霸的头发已被人抓在手里,他的脸已成死灰色,他的瞳孔已经放大,但他的眼睛却仍没有闭上,他正瞪着眼前抓着他头发的人! 张左一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他的脸上已淌满了汗珠,他似乎正等着屋内的人的宣判。 是谁? 是谁能让张左一如此紧张动容? 张左一的汗顺着鼻梁沉积在鼻尖,他立刻觉得鼻头发痒,但他却不敢伸手去擦汗! 他的腰一直弯着。 屋内一片黑暗。 过了很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叹息,声音很轻,张左一却听得毛骨悚然! “死了一个,逃了一个?”张左一立刻接上:“是。”
“谁能在你的手上逃脱?”
张左一脸上的汗珠已经密密麻麻。 “是被一个乞丐救走的。”
“乞丐?长什么样?”
“我没有看清。”
屋内便很久没有了声音。 张左一大气不敢喘,他已感到背脊发凉。 又过了很久,屋内传来声音。 “看来你已经老了。”
张左一立刻跪倒在地:“属下该死。”
“起来吧,你已很辛苦,记得下次,不容再有差错。”
张左一立刻叩头:“是。”
迟疑了半晌,张左一道:“不过那个乞丐倒很像一个人。”
“哦?”
“一个故人。”
屋内静谧无声。 屋内的人,到底是谁? 一灯如豆。 斗室内,只有一个浴盆,浴盆里已倒满热水。 “一丈青”扈三十娘已经取下了头上的发簪,她已觉得脖子轻松了很多,因为她的发簪加起来足足有两斤重! 两斤重的黄金。 门窗已关好,扈三十娘确定。 因此她已开始除去身上的衣服。 灯光闪烁,是起风了。可是门窗已关好,哪里来的风? 扈三十娘似乎并没有察觉,她脱衣服的动作很慢,已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扈三十娘才除去了一件外套。 但扈三十娘全身只有一件衣服。 所以扈三十娘已是全裸! 窗外似乎已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但扈三十娘却好像没有听见。 外套已经飞起,在空中挡住了透过纸窗的月光,衣服落地的时候,扈三十娘已在浴盆之内。 如豆的灯火忽然灭了,扈三十娘的长鞭已出,待灯火重新掌燃,扈三十娘已穿上了外套。 窗外十三个影子已经不知去向。 斗室内的东北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位头发蓬松,衣裳褴褛的人。 他的手放在桌上,却被一顶马连坡大草帽盖住。 是左手。 窗外月亮升至半空,已快满盈。 忽然传来一阵“莲花落”的歌声,歌声里充满了悲伤,像是一个年轻的乞丐饥渴一天却觅食不到。 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谁会在意一个乞丐的生死? 那个怪人当然就是“六指神魔”张左一! 扈三十娘不声不响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她猜不出来人的用意。 所以她选择闭口,因为她知道,那人既然来找她,就必定会说话。 果然。 “扈三十娘?”
“能找到这个地方来,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很好。”
“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救人!杀人!”
扈三十娘心中一惊,她的眼珠已开始转动,她的心也开始转动。 “救谁?杀谁?”
张左一缓缓转过头盯着扈三十娘,道:“救不想死的人!杀不要命的人!”
“我们有过节?”
“好像没有!”
“我们有仇恨?”
“应该没有!”
“那你为什么?”
“为我主人!”
“你主人是谁?”
张左一不说话,缓缓伸出右手,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 扈三十娘猛吸一口气:“权利帮?!”
张左一便不再看她,他像是一尊石雕,因为只有石雕才不会对只穿一件衣服的扈三十娘无动于衷。 他也从不担心扈三十娘会越窗逃走,因为就算她真要逃走,他也绝对有把握能在她到达窗口之前让其倒下。 扈三十娘的手心里已有冷汗,她的长鞭就在手里,但她绝不敢轻举妄动,她唯有等。 等机会,或者,等死! 张左一不再说话,因为他已经不必在说话,她已经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张左一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扈三十娘,似乎在看一个死人。 扈三十娘在张左一的眼中已经等于一个死人! 只要他想谁死,那个人决不能看见第二天的日出! 斗室内静谧如画,窗外的“莲花落”忽然没了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张左一动手了——他本已怒甚! 他的左手已从草帽中拔出,苍白的左手在灯光下似乎更加苍白,已近透明。满含着杀机和死神的味道! 死神是什么味?没人知道。 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一出手,就是杀招!斗室内灯光开始闪烁,似乎它也感受到了冲天的杀气。扈三十娘已几乎等于一个死人! 但几乎等于,并不代表她是死人。 所以,灯光如初的时候,扈三十娘还站在原地。 没有谁能在张左一手下逃生,扈三十娘也不例外,她仍能站在地上的原因,恐怕只是因为张左一已不准备杀她。 至少暂时不杀! 张左一的手拢回了右手的袖子里。就像是刀锋插回刀鞘,剑刃收回剑鞘! “你是谁?”
张左一缓慢的问。 扈三十娘本不知自己已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她听着张左一的话,茫然不解。 但很快,她就知道张左一为什么说这句话,她的鼻内已涌进一股臭味,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 斗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一个人,是一个乞丐。 乞丐全身邋遢,污泥满身都是,他正翻着稻草一样的头发寻觅着虱子,放在嘴里咬得哔哔啵啵。 门窗俱都完好,扈三十娘绝不知道这个乞丐是怎么进来的。 但乞丐已经坐在斗室的地上。 扈三十娘忽然觉得,在这间斗室洗澡,实在太不安全。 因为她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