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蓦禁闭双目,再次睁眼,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因长久不见日光皮肤白得很。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为只算得上清俊的五官加了分。他的眸子里是满满的爱意,看得人羞涩万分。秦叶右手握着她的左手,左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压着她。他的左臂像是受了伤,微微挪了挪地方,身体跟她贴得更近了。他别开脸,分明阿蓦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自己却很紧张。耳朵正挨着阿蓦的红唇,呵气如兰扰得自己有些慌乱,左臂更无力支撑,不由自主地贴近。秦叶不知道自己结实的身体重量几乎全在她身上,导致她的呼吸不太畅顺。第五蓦扭过头,欲开口说明,恰好贴在秦叶的薄唇。秦叶明显怔住,他第一次吻她的唇,脑子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身体却为他做出了应答。清浅一笑,眉眼间全是温柔,如数珍宝般小心翼翼,动作轻柔而深情。第五蓦呆呆地看着他,眼前这张脸白的不像话,双眸轻轻阖住,很是投入。一脸深情尽在眼前,亦不知该如何拒绝。临仙阁。竹尘赋终于坐下身来,一口酒下肚,开始吐槽:“我这乖侄儿总算能一尝所愿,真是死心眼!”
秦枫倒是不大认可:“此言差矣,你是跟着秦帅久了,才觉得应该干脆利落。他们这样羞涩清纯的爱情,不是挺好的嘛!男女之间,也不应该只是情事,叶子这般呵护,许闹说在她们现代很难得!”
竹尘赋一怔,赞同道:“也是,这种循序渐进,精神上的尊重更招人稀罕!”
秦枫笑了,过去了两年,还是放不下清茶……清茶……你回去了吗?若是回去了,一定要等我,我定会找到那卷古籍,用秘术阵法,一定要跟随你的脚步,找到你!竹林中,第五蓦见秦叶爱-潮般的亲吻有所停顿,不满地问:“你够了没?”
秦叶微怔,准备撑起身子。第五蓦顺势推开他,正欲离去,却闻秦叶一声痛呼。她懵逼了,自己身体初愈,推开他并未用力,更是没有用内力,但那人额间已有冷汗跌落。第五蓦绕到秦叶身后,一根竹子深深插入他的身体,只差两寸便伤到后心!猩红的鲜血顺着青竹流出来,一滴滴落在竹叶上。她回眸一瞥,原来是自己方才荡秋千的那根竹子断了。第五蓦懊悔地扶着秦叶,利落地拔出青竹,小心地褪下秦叶的衣衫,扯下衣襟为他擦拭,摸出怀中的灵药,细细撒了一层。慌张地处理好,她很挫败地坐在地上。她不知道,方才秦叶摔倒、现在这根竹子,都是竹尘赋那个坑货的馊主意!秦叶只是被动地接受了竹尘赋为他使的“苦肉计”,为了讨未婚妻关心,也是蛮拼的了!秦叶的皮肤光滑细腻,第五蓦忍不住心中感慨,那是锦衣玉食的标志。可是背上有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伤痕,看起来很多年了,依旧深刻入骨。最长的竟有一尺左右,深度同样惊人!秦叶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回身扶她:“地上太潮,别着凉。”
第五蓦腿麻了,险些栽倒,一把抱住秦叶,羞得满面通红。她仔细地看着秦叶,虽无惊世骇俗的容颜,却是眉清目秀,结实的胸膛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她震惊地瞅着,吃惊地摸着那道最深的伤痕:“你身上的伤太多了!都是在江湖上受的么?这个是……”秦叶心脏慌乱无章地跳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我十三岁入了军营,这道枪伤是十四岁随军出征擒拿敌军将领时受了伤。”
第五蓦抬眼,看向他的双眸:“这哪里是受了伤这么简单!一枪下去心脏都穿了!”
秦叶轻笑,紧紧握着她的手,移动到胸腔右边:“阿蓦,我的心脏与常人不同,在右边的,除了爹和姑姑,只有你知道了。”
第五蓦白他一眼,看了看临仙阁:“那两个人内力深厚得跟神仙似的,你觉得他们是聋子啊!”
秦叶抬眉,淡淡望了一眼,竹尘赋与秦枫立刻找了借口离开。秦叶牵着第五蓦上了临仙阁,他取下壁上的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第五蓦始终以为,秦叶不过是个丰衣足食的公子罢了,不曾想,他竟是个硬汉。那样重的伤,说的风轻云淡……秦叶披着一件竹尘赋的外衣,坐在榻边。第五蓦愣愣地看着他,遐想着——这便是许姨所说的,八块腹肌吧?她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几下……秦叶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
第五蓦摸摸鼻子,红着脸:“我就是想试试,你的肌肉结实不结实。”
秦叶好笑地瞅着她:“结果如何?”
第五蓦羞红脸,转过身不看他:“额……挺结实的,皮肤还……挺有弹性。”
秦叶笑得要昏过去了,起身揽住她,紧紧抱着:“阿蓦,你这般可爱,教我如何不欢喜!”
第五蓦瞪着眼,推开他,上了顶层饮酒,只留下一句话:“就这么可笑啊?”
秦叶抬抬手,又收回去,欲言又止。最终,上楼,坐在窗边斟酒,自酌自饮。他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阿蓦,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薄公主沈蓦,亦知你是被沈蓦蒙骗着去了青苑,后来与我错配姻缘。但是,我还是喜欢你!”
此话一出,第五蓦手中的酒樽打翻在案,清澈的酒水撒了满桌案。秦叶沉默不语,他不曾告诉第五蓦,白虎向自己汇报,金城郡青川县的第五飞云有一个女儿,唤作“第五蓦”。他从那天起,更怕失去阿蓦,怕她是天上喜爱自由的鹰,不留神便飞走了。青龙那里,却始终没有消息。第五蓦惊呆了:“你……莫非是师父告诉你的?”
这次轮到秦叶震惊了:“什么?秦叔亦知晓此事?那么,姑姑与黑煞亦是知晓的了?你可曾见过圣上?”
第五蓦简单叙述了一下,只道:“黑煞叔叔或许是知道的,但我没见过皇帝啊!”
秦叶拧眉摇头:“不可能,黑煞是圣上直属亲信,圣上一定见过你,只是你不自知。”
第五蓦懵了,意思是,大家一起瞒着她?秦叶亦无法确定皇帝的用意,怕是只有黑煞与秦枫才知晓了。帝王之家,满满的算计!奈何她不过一介草民,即便被算计了,亦无处逃匿。这是命么?此生此世,她便犹如困兽了?师父,你,你究竟是为了利用我,还是真的疼爱我?师父……其他人待我如何,我都可以不在乎,你当真伤了阿蓦的心啊!我,我也是人啊,心也是肉长的!师父,我曾问你,为何将相思珏与婚配之事瞒着我,就如你知道我不是公主还瞒着我,如你不知道一样?你不说那时我年龄幼小,怕我消化不了。还是,你根本就是为了稳住我,让我继续好好听你的话呢?师父,您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第五蓦呆呆傻傻地站着,眼泪不住地滑落。秦叶望着那抹孤单的背影,心里针扎般疼,似乎能够感受到她心中所想,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阿蓦,无论如何,我还在啊!”
第五蓦狠狠推开他:“你们这些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从来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从来不会顾及百姓的感受!你走!”
她真的崩溃了,上次她是想相信师父的,她是想相信他的,也当做真的信了!可是……她最恨欺骗,最恨利用,但是,最恨的是最敬重的师父,竟然与旁的人合谋欺骗、利用她!她,突然想杀了他!她眼泪横流,冲出竹林,一路飞奔,直接取了承影,杀到竹园中的风来水榭。风来水榭,竹尘赋、秦帅、竹尘远、二夫人、秦枫、秦岂,两个贴身的婢子,正在享受美食与美景。正是黄昏时分,承影剑精妙的剑身显露出来。第五蓦一剑飞来,秦枫徒手握住,剑身仍旧没入了胸口,她又狠命一刺。秦枫轻咳,将承影弹开:“蓦丫头,你……咳咳……你为何,为何……咳咳咳……”第五蓦疯了一般,满眼愤怒与失望,承影在手中反转几个来回,那袭白衣上已有血迹,伤口不断涌出血。第五蓦双眼只有刻骨的恨意,只道:“我杀了你!”
秦枫捂着胸口挡着第五蓦的攻击,旧伤再次发作,口中咳出黑血来。他虽有疑惑,手下却再不留情,一出手便是那招“一剑霜寒十四州”!秦叶的纯钧剑适时地出现,尽全力震开秦枫的青冥剑,将第五蓦护在身后,喊道:“秦叔,对不住了,我不能让阿蓦有事!”
秦帅深知此事有误会,命竹尘赋、竹尘远带人先离开。于是,风来水榭只剩下秦枫、秦帅、秦叶、第五蓦,四个人。秦枫捂着伤口,咳道:“蓦丫头,你……咳咳咳……你疯了么?”
第五蓦手中的承影跌下去,身体瘫软在秦叶怀里,方才运气太过险些伤到经脉,好在秦叶护住了她,自己的功夫没能派上用场。她不争气地哭着,无神地望着初升的新月:“是……我是疯了,才一味地信任你,听你的话,当做一切都是为我好……就算你知道我不过是个替代品,我权当是你不得已,为了不落个欺君之罪!可是师父……”“师父,是你告诉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瞒着我、骗着我、哄着我?是因为我蠢么?因为我傻兮兮地只相信你说的鬼话么?秦帅知道我是假的,黑煞知道我是假的,你也知道我是假的,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以为你们都是怕皇帝知道,我怕你们当初错认了公主得罪皇权,怕你们因为我摊上无妄之灾,我就努力地学习如何去当好一个公主。”
此时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巴巴地望着月亮出神:“这样也就罢了,我也愿意嫁给叶承韬,即便他不是现下这般一流剑客,仍旧是那个残废,我也愿意嫁他。可是,为什么,一而再地骗我、瞒我?我一直以为,是皇帝并不知道我不是公主,毕竟我并未见过他。是我太天真了,我没见过他,却不代表他没见过我!什么对我好,不过是因为你们找不到沈蓦,拿我来堵对手的嘴罢了!”
秦枫倒在地上,倚着柱子,心痛地笑:“丫头……你若不解气,便杀了我吧,恕我无可奉告。”
秦帅劝解道:“蓦姑娘别急,待你入京面见了圣上,一切都明了,不必多问。但是,秦楼主是真心当你如女儿一般来疼爱的,原本他如何都不肯答应……”秦枫打断了秦帅的话,缓口气:“竹夫人,您先去歇着吧。”
待秦帅远去,秦枫这才开口道,“丫头,若有朝一日你肯入京面圣,陛下定会告诉你,这些年所有的来龙去脉,他会给你选择的。”
第五蓦无法理解这段话,秦叶同样无法明白。秦叶搂着第五蓦,问秦枫:“秦叔,她何时能随我回府?”
秦枫颤颤巍巍地起来,简单交代:“叶子,三月十三,你该走了,去东郡威县。”
秦叶与第五蓦怔怔地看着秦枫离开,那抹背影宛如孤雁,倨傲而落魄。秦帅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离开。第五蓦瞬间迷茫了,不知该如何,在秦叶怀里,听着沉稳的心跳,昏昏欲睡。秦叶哄着她入眠,将她抱去了别处。数日后,秦叶在东郡偶遇意外,死于一场海难。只有当地几个逃回来的渔夫见过他最后一面,直说是那个戴着蓝色叶子面具的男人救了许多人,最终体力不支,被巨大的海浪卷走,下落不明。后来,海岸多了一具尸体……竹家一收到东海传来的消息,秦帅径直昏死过去。第五蓦很意外,这个竹夫人待秦叶真是极好,当做亲侄子一般。但是,外人皆知秦帅与秦叶乃至亲,包括竹尘赋,一样只知道秦帅与秦叶是秦氏血亲。至于来历,二人生于关山,为逃难前去青都,在长亭遇到四海云游的菩提子,为菩提子所救。第五蓦坐在钱江酒楼,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她猜到秦叶一定是回了凉王府,师父为他算好了海难发生的时间,让他去充个死人,这是最天然的死法了。不过,按理说秦帅并不知道此乃一出走为上,以为侄子真的死了。也好,少一个人知道,叶子就安全一分。不对,当日师父说出时间,明显秦帅对秦叶的离开是知晓的,这是演了一出戏给世人看,不过是混淆是非!她这些时日,除了演戏去给秦叶烧香祭奠,便始终在秦楼外面徘徊,想去道歉,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