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空了的注射器被丢到地上,痛苦不堪的男人终于消停下来。
“50个瓶盖。”
亚历山德拉朝着安迪伸出手。
“可别觉得这是我坐地起价,这荒山野岭能供应麻沸-X不错了。”
安迪痛快的给了她瓶盖,随后来到脸上重新变得舒缓起来的男人身边,他想要问问杰里科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小镇。
“好起来了吧,那么说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那男人又缓了一会,终于在催促下开始说起话来。
“我....我叫做伊万,杰里科镇人,或者说曾经是杰里科镇人....那地方真的很可怕,我现在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亚历山德拉冷笑一声。
“谁叫你偷东西。”
伊万脸皮抽搐了几下,艰涩的继续说。
“我....我承认我确实偷了一个人的东西,但那只是一点食物罢了,我....我根本不是为了体力劳动而生的,做不来那些苦力活。而且我那弃我而去的父母也没有给我留下半个瓶盖,即便想做什么小生意也没有本钱,要是跑去外面过那种脑袋别裤腰带的活让我感觉很恐怖,所以....我总得想出来个办法活着不是么?”
亚历山德拉脸上满是不屑。
“你这个废物,如果你没本事在这世界上好好活着的话,不如赶快去跑到那些变异蜥蜴面前,将你那没用的皮囊送给它们,这样它们就可以更快的长出我需要的蜥蜴皮了。”
伊万低着头不吭声,安迪微微叹息着看了一眼亚历山德拉,随后尝试将话题延伸下去。
“那么,看样子你在行窃的时候被抓住了,他们在你的手上打了烙印?之后呢,你遭到了什么惩罚?”
听了这话,伊万脸上顿时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哦,天呐,先生,你们这些外面来的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到,老天....我以前在新加州的时候也曾经被警察抓住过,可他们只是把我关起来,或者叫我交出赃物赔偿失主罢了。但在这个地狱一样的小镇里,即便只是犯了一星半点的小罪,一旦被抓起来就会被当作奴隶使唤。”
安迪听了这话不由眉头一皱,因为文化背景的关系,大部分NCR人天然都敌视奴隶制度,甚至可以说NCR的国家建设与意识形态建立就是以游骑兵们的废奴运动为基础,所以对这件事的看法也一直贯穿于安迪的做法之中。当他听到眼前这名叫做伊万的男子也来自于新加州,并且在杰里科因为犯下小罪而被奴役,他对杰里科的第一印象不由得开始变糟。
或许罪犯确实应该得到惩治,但如果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过度执法,那岂不是与捕奴无异?
不过在做出更进一步的结论之前,安迪明白还需要了解更多详细信息才行。
“所以,你被抓捕并被当作奴隶以后,都在杰里科干什么?”
伊万立即开始诉苦,说着说着眼泪都在眼眶里闪烁。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你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相信在那里工作有多惨,杰里科镇有一座咸水淡化工厂,所有被认定为逾越小镇法律的人都会被强制征用为他们所谓的‘劳工’,实际上完全就是奴隶;我们被像是牲口一样驱赶进去,昼夜不停的淌着积水将大盐湖的湖水从井里抽出,还要永无止境的把那些煤炭送进锅炉里驱动淡化机器工作....”
“我们吃不好,睡不好,很多人得病,都是各种各样的怪病,人们注定都迟早死在那工厂里。”
安迪听了这话心里对杰里科镇的掌权者感到厌恶,这种人大概是为了赚取足够的利润,所以才把所有被他认定为罪犯的人统统贬为奴隶,控制他们在工厂里长期无偿劳动直到他们因为恶劣的工作环境和极高的工作强度死掉。
想着,他看着眼前的伊万,既然这人现在没有变成那咸水淡化厂里的遗体,他肯定是逃了出来,想必这种行为必将被那里的掌权者不容,所以他才说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去杰里科镇。
“那么你怎么逃出来的?”
伊万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开始叙述自己的逃跑经历。
“我在那工厂里干了几个月,那里的苦役几乎要彻底摧毁我,我亲眼看见有人无声无息的倒在积水里死掉,然后好像一坨垃圾一样被混着煤炭一起扔进锅炉里烧成灰.....奥康纳警长那个骗子最开始哄骗我们说只需要在工厂里干到刑期结束就可以无罪释放,但那根本不可能,在时间彻底过去之前我们就会死在里面。”
“我不想死,所以我一直在找机会逃走。后来我终于找到了机会,那一天晚上看守我们的守卫有一个说要去找个女孩‘休息’,其实他就是去安森那里找婊子发泄去罢了。但我知道这是我绝无仅有的机会了,我找了个机会跑出工厂,正好有一辆双头牛车在那里装载净水。”
“那之后我就找了一个木桶然后躲在里面,混在货物里和商队一起出了杰里科镇...路上我听到他们说要去一个叫废弃要塞的地方,我原本打算就这么一路借着他们的车去那个新地方谋生,但路比我想象的还遥远,我因为尿急不得不出来上厕所,结果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拔枪质问我是谁,我说了以后他们决定要把我抓起来送回杰里科镇去,因为他们不想得罪奥康纳警长,但我知道如果我被送回去的话,奥康纳那个混蛋肯定会把我吊死在镇中心的绞刑架上,之前有这种事发生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
“我只好再次尝试逃跑,然后被他们打中了腿,我就一路跑.....直到遇到这位女士才得救,但...哦,正巧这时候我太久没有用药了,所以...”
安迪听完了伊万絮絮叨叨的描述,对于杰里科镇有了一些新的初步了解,这个小镇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比较法纪混乱的聚落,在那里,奴隶、药物、妓女,这些被西部普遍完全禁止或者部分压制的产业大概都比较昌盛。
杰里科镇享誉废土的低价高品质净水在生产过程之中居然沾染了这么多的血,难怪它是如此的物美价廉....但讽刺的是安迪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与他们商议净水贸易的事项,胡佛大坝的水荒已经迫在眉睫,急需一批便宜的净水缓解燃眉之急。
“那个..?”
安迪的沉思被伊万的询问打断。
“请问,废弃要塞在什么地方?我不能再回去了,想去那里看看。”
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伊万,他的手掌和手臂上有很多茧子与疤痕,有的像是高强度劳作留下的,有的则像是烫伤;他的腿上除了那处枪伤以外在残破的裤管裸露出来的小腿和脚上还能看见被污水长期浸泡以后形成的不自然肿胀以及古怪的咬痕。
这咬痕看起来有那么点眼熟,但安迪一时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会有这想法。
“你朝着东南边走几天时间,看见铁路以后一直沿着它走就是了。”
随意丢给他一些食物和水,在伊万的千恩万谢里安迪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不多时那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就走远了。
亚历山德拉也准备转身就走,却被安迪喊住。
“嘿,别那么着急走。我有事要去杰里科镇一趟,后面可能还有一些地方要去,你也知道我有一辆车,上面地方很大,再带上一个人也绰绰有余。嗯....我需要一个能干的帮手,之前我就觉得你很不一般,如何?能否考虑一下?”
那戴着牛仔帽穿着皮衣的金发女人转过头来咧了咧嘴露出质疑的表情。
“你没听到我之前说我已经从一个老板那里接到了活么?而且,你最好说清楚‘能干’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女人就这么侮辱我的话,我可要请你吃子弹了。”
安迪想了一下,开始报价。
“只是觉得你很酷,很适合当个保镖而已....你看,雇你的话,连同你放弃之前那活的损失在内,500个瓶盖如何?”
亚历山德拉眯了眯眼睛,似乎有所意动,但最后还是拒绝。
“不够,给商队干护卫一趟也差不多是这个价,而且你要去的地方是杰里科,那就更要加价了。”
安迪古怪的看着她。
“什么意思?杰里科对你而言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还是说你觉得那里太危险了?”
亚历山德拉嗤笑一声,似乎对安迪的疑问不屑一顾。
“你少问这个,我也不想回答你什么,至于那里是不是危险?据我所知,只是一群烂人居住的一个烂坑而已,危险倒是不危险,但是很他妈恶心。”
安迪挠挠脑袋搞不明白这女人在想什么,但总之加价就对了。
“那就650瓶盖,如何呢?”
亚历山德拉迟疑片刻,最终点点头。
“成交,但是事先说好,第一,别妄想我去做超出我能力范围或者违背我意愿的事情,第二,这个价钱可不是说我这辈子就卖给你了,我会根据工作过程和工作时长适当的调整报酬的数目,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尝试赖账。”
在谈妥以后,亚历山德拉就这么加入了安迪的队伍,她看起来倒是对奥托没什么意见,只是一开始对奥托身上那些插的到处都是的小工具感到好奇,但没多久就陷入沉默之中,坐在原子悍马里不是闭目养神就是在擦枪。
虽然至少看着很养眼,但对于聊天她显得兴致缺缺,这个女人看起来总是保持着警惕,并且心事重重。
车子继续朝着西北方向驶去,安迪想着他大概会落后西蒙那群人一些,不过那也无关紧要,反正他也不想和那帮人混在一起。路上,因为逐渐靠近了这片区域里最大的净水产出地,越来越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开始出现在路上,那些皮肤是红色的双头牛拉着车,身上背着数个沉重的大箱子,或是刚从杰里科镇里出来准备将水运到其他地方,或是正要进去杰里科镇。
光看这些进出小镇的商队数量就能明白,杰里科镇的状态是比较繁荣的。
一些人因为看见不常见的车子而驻足观望,也有一些人视若无睹,心里只有自己珍贵的货物。
崎岖的道路严重影响了汽车的行进速度,从周围的环境判断,即便是在战前这里也绝非什么繁荣的所在,恐怕这里在那时也是一个偏僻又闭塞的地方。
当车子终于颠簸着来到了杰里科镇的附近时,安迪不由得因为眼前的奇景而略微惊奇。
杰里科镇并不是那种想象之中建立在一小块平地上的由一些自建简陋建筑或战前遗留建筑组成的小聚落,相反,它处于一片比较开阔的平地上,仅仅是占据了这片区域的一个小小角落。
在杰里科镇之外的那些土地上,矗立着大量的废墟残骸,这些废墟有的看起来相当古老,似乎是战前的高层建筑物留下的最后痕迹,这些建筑物在大战爆发时被核弹爆炸的余波摧毁,经过漫长的百余年岁月以后存留至今;但也有一些则不然,那些建筑物看起来修筑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它们也被摧毁了,有火焰烧灼后留下的焦黑痕迹残存。
这一点最大的体现就位于杰里科镇的东侧,那里有一道比杰里科镇还要长的残破墙壁,明显曾经是一个更大城市聚落的围墙。但现在这围墙已经被摧毁,有的倒塌有的焦黑,再也无法实现任何作用。
这一切都昭示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所谓的杰里科镇其实是建立在一处更大聚落遗址之上的一个小聚落而已。
而这个曾经存在的大聚落,可能是在不久之前被毁灭的。
奥托在车里四处张望着,嘴里不时发出感慨。
“奥格登市,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样子...杰里科?果然这名字是取自那咸水淡化厂么...”
亚历山德拉盯着那段仍然矗立于杰里科镇东部的修长围墙看,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拳头,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感仿佛有仇恨,也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