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舅舅家摆满月酒的日子。
虽说舅舅让大家都去,可哪能都去,也就陈老太夫妻跟陈守业一家去吃宴而已。 平民百姓很少摆吃席,向来都是婚嫁,长孙的满月或周岁时才摆酒,但舅舅家早就有长孙,今儿个会摆酒,很显然是对这个孩子的看重,同时也是为了告知众人,大表哥有后了! 舅舅王大树有两儿一女,长子王泉木,次子王泉水,小闺女王红梅。 王泉木三十三岁,娶妻卢氏,成亲多年有三个闺女,上个月刚添了儿子。 王泉水三十一岁,娶妻郭氏,育有两儿一女。 王红梅高高兴兴回娘家吃宴,回来时一肚子怒气,一个劲骂骂嘞嘞着。 赵苗苗听了一嘴,也大概知道事情怎么回事。 卢氏跟娘家人在房里嚼舌头,指指点点说二嫂的不是,让二嫂给碰着了,顾及今日的满月酒不能闹出来,二嫂把气给忍了下来。 卢氏跟卢家人却得寸进尺,觉得卢氏生了儿子,在王家的地位不同了,在宴席上当着众人的面,对二嫂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是说二嫂扒娘家,大包小包从娘家拎东西回婆家。 见媳妇被欺负,陈守业那忍得住,先是不停地说舅母有多疼爱红梅,总是怕红梅瘦了凉了,有啥好东西都想着红梅,她俩上辈子一定是母女,这辈子是再续前缘。 末了还反问一句,卢大娘跟两位嫂子都是当过闺女的,一定晓得被亲娘疼爱,一个劲塞东西,那种难以拒绝的心情吧! 卢大娘打小没了亲娘,在后娘中磋磨长大,卢氏的两位嫂子,一个从小被送到卢家做童养媳,另一个家里姐妹太多,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 可想而知,她们的脸色有多难看。 宴席散后,卢氏见二嫂手里拿了一堆东西,就甩脸色开闹。 舅母原本对卢氏娘家在宴席上的话就憋着气呢,一见卢氏还敢闹,顿时就怒甩了她一巴掌,指着她鼻头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老娘还没死,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让王泉木把她拖回去,别在外头给丢脸! 赵苗苗跟陈守兴对视一眼,往后二嫂跟她这嫂子怕有得闹! 王红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以前没儿子夹着尾巴,一个屁也不敢放,卢家逢年过节也不敢来,现在大嫂不就生了个儿子,尾巴飘上天了,连她娘家人都敢对我指手画脚,若不是娘你拦着,我非得去撕了卢家那几个的嘴,什么玩意啊!”陈老太脸色也不好看,红梅是会从大哥家扒点东西,但再怎样也轮不到卢家对王家指手画脚! 又摇了摇头,往常真的没看出大侄子媳妇是这样的人,以后大哥家怕有得闹啊,叹气道,“好了!红梅,你闹出来,你侄子的满月酒还摆不摆?你大哥不得对你生怨!”
王红梅嘟了嘟嘴道,“姑姑,我这不是气嘛!”
陈老太扫了一眼驴车上的麻布糖饼花生玉米面等吃的,嘴角抽了抽道,“气啥气?你大嫂晓得她这么一闹,你娘把原想给她娘家的半边鸡,砍了一半给你,肯定气得要死!”
王红梅一听,咧嘴笑了,“我娘就是疼我!”
赵苗苗哑言失笑,转身敲了敲门,跟陈大妞说一声,娘她们回来了。 陈大妞在房里正教着花儿纺纱,棉花是借家里的,她听到敲门声,抬头应了一声,“知道了,五弟妹。”
昨晚给大姐的玉米得磨面,陈守兴等王红梅她们把东西都搬下驴车之后,将木车从驴子身上卸下,把驴子牵给陈大妞,去拉石磨磨面。 陈家一片平静,外面陈大妞和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里人各种猜测,有同情的,有踩一脚的,也有凑热闹的。 但都在猜想,是于家受不了陈大妞往娘家扒东西,休了她,还是于老太又干下什么事,惹得陈家终于忍不住把陈大妞给带回陈家。 朱大娘碰了碰何氏的肩膀,八卦的心在骚动,“哎!你家大姑子和离是咋回事,咋听说孩子都跟着回来了?”
排队打水的人瞬间眼睛一亮,都竖直了耳朵。 何氏呸了一声骂道,“能咋回事,于家那一家子就不是人,老老小小齐上阵逮住我大姑子打骂,让我小叔子碰见了,还嚣张气壮不肯给个说法,我的娘啊!不是把我陈家的脸往地上踩,我大姑子咋还能留在于家,留一天我陈家的脸面不就被于家踩在脚下一天嘛!”
朱大娘眼睛闪烁,追问道,“那孩子呢?于家肯把两个孙子给你们?”
何氏扬起头道,“于老太当然不肯,但我们还不能抢嘛!我小叔子拿着菜刀吓他们两下,就屁滚尿流的东西!”
前面的大娘插了一嘴道,“这孩子要过来,你大姑子怕不好改嫁吧,何必呢!”
何氏也认同带着孩子,不好改嫁,但在外头肯定不能说,正要开口把话说圆。 跟何氏不对盘的一个小妇人就嗤笑开口道,“啥你们抢过来的,怕不是于家不想养,把孩子硬塞给你们吧!”
何氏一股怒气升上胸口,瞪眼看清说话的人,却轻挑嘴角笑了,“哎呦!我当是谁说出这种会不要亲孙子的蠢话呢,原来是头嫁七年只吃粮不下蛋,被前婆婆嫌弃给休了,去年才改嫁到这儿给人当后娘的丁氏,你啊!难怪会说这种话,毕竟有的人是不下蛋的鸡,不就会说酸话踩人么!”
丁氏气得手发抖,“你你……” 何氏呵了两声,继续道,“我听说你前夫再娶的媳妇上上个月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前婆婆天天笑得不见眼,你嫁到这儿,也有一年多了,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啧啧!还有空闲说别人的闲话,不如着急下自个的肚子吧!再被休一次,可没脸活了!”
“何氏!”
丁氏气红了眼,扑过去想抓她的脸。 何氏一点也不慌,熟练地丢下水桶扁担,跟她打了起来,边打还边道,“嘿嘿!不下蛋的母鸡,被老娘说得恼羞成怒了呢!”
丁氏不是她的对手,很快被气得哇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