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私下托人传书与我,他日进京,记得去皇宫请安。”
李文鹰道。 “小女子记得。”
杨玉环白净的面庞涨红,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区区童养媳,竟然也有见到太后一面的机会。 在景国,太后几乎是所有女子的偶像,先帝在时就母仪天下,经常做善事,深受景国子民爱戴,先帝驾崩后更是稳住朝廷局势,而太后至今也还不到三十岁。 席间有几人看了看方运,又看了看不太会说话的杨玉环,轻轻摇了摇头,按理说,方运这等身份必须要娶一个大家闺秀为正妻。 方运微笑看着杨玉环,没有丝毫的嫌弃。 李文鹰继续道:“太后说,那些普通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按例赏赐,至于别的东西,你方运从圣墟归来,什么都见过了,也就不赏你什么,等以后去了京城,去国君内库中选一件东西。”
他国之人还好,景国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连状元都得不到的待遇,因为只有景国人晋升为大学士的时候,才有资格进入国君内库选东西。 “微臣谢太后恩典。”
方运道。 “至于其他的封赏就是例行公事,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值一提。”
李文鹰道。 董知府却道:“对您可是不值一提,但对我们来说恐怕都是了不得的宝物,那些贡品必然流水似的送来,文宝也不会少。”
李文鹰道:“对了,礼单中有一对举人文宝琴瑟,说是祝你们二人琴瑟和鸣。”
“太后想的真周到。”
冯子墨道。 方运问:“那朝会除了商议对我的封赏,还说了什么?”
“单单你的封赏就让百官愁白了头,哪还有工夫说别的。”
李文鹰道。 一旁的曾原道:“升官的事说完了,说说这次的赌局吧。方文侯,这件事闹大了。”
“怎么回事?”
方运问。 “孟二爷押了十寒古地的一座霜纹铁矿。”
众人瞪大眼睛。 “你没骗我吧?你说的孟二爷可是孟子世家的孟卿霖?”
方运问。 “普天之下,除了他,哪个孟二爷在十寒古地有霜纹铁矿。”
董知府借着醉意道:“说句不敬的话,他不会疯了吧?那可是霜纹铁矿!我人族士兵能跟妖蛮激战而不至于一面倒,除了强大的战诗词,那些铁甲利刃更重要。我人族的甲胄兵器就是掺了霜纹铁,才能够让普通士兵杀死妖兵、伤到妖将,是人族最重要的物资之一。十国争相求购,捐给圣院甚至能得军功,若是孔家有都舍不得押一座霜纹铁矿吧?”
“霜纹铁矿只在十寒古地有,完全掌握在六大亚圣世家手中。十国国君皇室和其他半圣世家连矿渣都得不到,只能用各种资源交换霜纹铁。我不相信是孟二爷所为。”
杨玉环则有些好奇地看着方运,她听说过霜纹铁,但对霜纹铁矿的价值并不了解。 方运低声解释:“启国的国君曾经想用一州之地去换一座霜纹铁矿,但被亚圣世家拒绝。”
杨玉环瞬间就明白了,一座霜纹铁矿等于四分之一景国! 曾原微笑道:“我只是转述事实,至于孟二爷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陷入沉思,这可是一个重要的信号,堂堂亚圣世家的二号人物出手,其实和孟家家主出手只是名义上的区别,本质上没有丝毫不同。 方运微笑道:“若是有机会,我请孟二爷喝杯酒。”
李文鹰却道:“是孟二爷请你喝酒才是!”
两人这么一说,众人立时想通。孟二爷如此做,明摆了是在支持方运,但也不至于押一座霜纹铁矿,可方运和荀烨的仇是因孟子和荀子的性本恶和性本善之争引发的,孟家之前虽然相助方运但没有鼎力支持,就显得不够厚道。 现在,孟二爷以一座霜纹铁矿为赌注,就是想告诉天下人,孟家舍得用一座霜纹铁矿支持方运,哪怕输了也不在乎! 但是, 随后一些人轻笑起来,霜纹铁矿有换一州而不得的故事,现在方运偏偏文压一州,说孟二爷没有讽刺荀家根本没人信。 突然,曾原微笑凝固,随后仔细低头看了看,道:“荀家跟孟家对赌了,押的不是霜纹铁矿,是比霜纹铁矿更珍贵的冰木湖。”
“疯了!简直都疯了!”
董知府不停地嚷嚷。 方运第一次听说冰木湖,问:“这冰木湖可是产冰木的地方?我在书中读过,一些古地中有奇水结冰,冰如巨树生长,随后长成冰木。冰木坚韧刚硬,不易磨损,乃是制作机关的上品之物,两界山的守城器械原本经常损坏,但那些易磨损的部位换成冰木后,可连续鏖战三月不坏。”
这里大部分人也露出疑惑之色,和方运的神态极为相似。 曾原点头道:“对,就是产冰木的湖泊。你们没去圣院,对这种事情了解不多。我曾见过一次冰木湖,冰在湖中如树生长,冰为枝干、霜为叶、雪为花,美轮美奂。”
“那些研究机关的众世家怕是都要激动了。”
方运道。 曾原笑道:“你们看,事情明明因方运而起,方运倒好,竟然只想看热闹。我告诉你,你现在想置身事外也不成了!因为这次赌局由我发起,所以我已经与众圣世家的人商量好,若你输了,对赌的正常赔付,若你赢了,凡是押你能成天下师的,都拿出半成的收益给你。”
方运愣了一下,道:“玉环,你赶紧算算,一座冰木湖等于一个州,一个州差不多有一百个县,半城等于几个县?”
“五座县城。”
杨玉环老老实实回答。 在座的其他人却笑了,李文鹰没好气地说:“怪不得叫你狂君!胜负未定,你就忙着数钱!”
杨玉环这才明白,笑吟吟看着方运。 奴奴的头探出桌子,仰着头,冲李文鹰嘤嘤叫了两声。 “好啊,连你们家的小狐狸都反对我。玉环呢?”
李文鹰平时都是严厉的大学士,此刻却露出慈祥的笑容。 杨玉环见李文鹰高兴,便抿嘴一笑,道:“我们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大道理,不过我们家小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想来写十六首传世战诗词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文鹰大笑,对众人道:“你们瞧瞧这一家子。”
冯子墨道:“江州是李大人的治下,江州人自然要学李大人。”
“此言有理!”
董知府笑道。 曾原举杯道:“来,敬李大人一杯,敬方文侯一杯,敬敢说敢为的江州人一杯!”
众人轰然应声,举杯一饮而尽。 方运刚放下酒杯,就发觉宗午德发了加急的鸿雁传书。 “不好了!我们宗家要押你不成天下师!要出事了!我听说荀家人也要押你失败!杂家世家似乎要集体押你输!”
方运脸上的笑意消散,真没想到,不过是酒宴上的小小赌局,竟然把这么多众圣世家扯了进来。 方运眉头紧皱,心道不对,众圣世家绝对不可能仅仅为了酒局的笑谈押这么大的注,极可能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结果自己成了事件导火索,难道圣元大陆的“方运的赌局”将和蝴蝶效应成为一个意思? 在场的不是进士就是老成的举人,发现方运神色不对,立刻静了下来。 曾原突然道:“宗圣世家押注了。荒城古地的第六十七城,押方运败。”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事情真闹大了。”
冯院君缓缓道。 陈志陵道:“大爷爷刚刚决定,我们陈家押第六十三城,与宗家对赌。”
陈志陵的大爷爷是景国半圣世家陈家的家主,而半圣陈观海正在闭关养伤。 此刻,房间里最大的声音是众人的呼吸声。 奴奴眼珠子转了转,迅速从桌子边缩回头,老老实实趴在杨玉环的腿上,然后伸爪子把还在桌子边看热闹的小流星拉回桌下。 曾原叹道:“真没想到,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饭局,却演变成千古第一赌局。”
方运道:“用这种方法化解,总比杀得血流成河好。”
“若是能化解最好。”
李文鹰道。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董知府轻咳一声,道:“不管诸位站在哪一方,既然众圣世家都站到台面上押注,那我们也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各家的矛盾也不是一年两年,有的甚至超过千年,趁方运这个由头赌一把,也挺好的。”
“像剑眉公说的,能化解最好,但若是不能化解就糟了。不过,现在不比早些年,众圣世家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解决。曾原,你们曾家呢?”
曾原无奈一笑,道:“还不清楚,都说我们曾家得法家相助,可法家内部的圣道也不统一啊。”
“也是,你们曾家也挺难的。”
方运道。 法家半圣商鞅师承李悝,李悝的老师是曾申,曾申还有一个弟子就是和孙子齐名的吴起,而曾申是曾子的儿子,曾子又是孔子的弟子。 孟子的老师是孔子的孙子,曾家无论如何也应该帮孟家,自然不能与荀家交往过密。 曾申拜半圣子夏即卜子为师,而卜子世家与孙膑世家结仇,而孙膑又曾杀纵横家大儒,现在纵横家被杂家收纳。 杂家和孔家墨家的矛盾更深,吕不韦年轻时喊过一句口号“兼儒墨、合名法”,虽然后来不提,但兼儒家、墨家、名家和法家等百家一直是杂家的最高理念。 现在,杂家又要联合蛮族来对付妖族,本来顺顺利利,但被一个济县的年轻人阻挠。 方运想到这里一阵头疼,众圣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异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