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初用力绷直身体,依靠在坚硬的墙壁上面,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手上却没了力气,两张单子和病历本一起掉落在地上。她朦朦胧胧回忆起一些破碎的片段。她吃了药,肚子很疼很疼。护士说这是宫缩导致的疼痛,又跟她说这还好,要是真的足了月份生下来,疼痛要比现在厉害的多。半夜她去厕所,看见了卫生巾上面的那个小小的,半透明的,被红色血液包裹着的东西。她看了许久。直到徐立在卫生间门口不放心的喊她,她才回过神,将其装在专门的袋子里,让徐立交给护士。她仍然记得,手术室里很冷很冷。她光着下半身躺在手术台上。盯着屋顶的无影灯,鼻息间是浓稠的化不开的消毒水味道。医生在清点手术器具。器具撞击在盘子的清脆又冰冷。她手背上打着点滴,呼吸面罩戴上去后,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做的很干净,B超显示子宫内没有任何碎片残留。只要不说,哪怕是医生,不用专门的仪器检查也是看不出来她流产过。她短暂的有过一个孩子后,又很快失去了他。自那之后,她努力的忘记。也努力的回归正常生活。只要没有人提起来,这个孩子,只当她做的一场梦罢了。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都已经不存在了。如今这个孩子再次被提起来,颜若初觉得小腹又开始抽痛。一阵一阵的痛。即使这段时间,她找各种事情来做,去学习写代码,去玩万宁跟她说过的很难的游戏。她试图让让自己时间被填满,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可是,今天被人再度提起来。伤口被重新撕裂开,血淋淋的举在她面前。她发现,忘不掉的,怎么可能会忘掉。颜若初将地上的单子和病历本捡起来,抬起头,微微笑了笑,“怎么,你找我,让我看这些,是想要干什么?你又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宋予知眼神沉的像是要吃人,“你打掉了我的孩子,却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不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吗?”
宋予知在尽力忍耐着自己爆发的情绪。他要控制。总要问个清楚,也许,他有苦衷。看见颜若初额头上面的被病历本砸出来一个浅浅印子,他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他不自觉的将手抬起来想要触摸,被颜若初偏头避开。颜若初很平静的说:“没错,是你的孩子。但是我不想要他,所以就把他打掉了,那又怎么样?我都不要你了,更加不可能要他了。我们都分手了,你难道觉得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生下他?”
她顿了顿,继续微笑着,“我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这孩子生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啊。首先就是你要是知道了,不得找我麻烦啊。后面你肯定还要跟我拉扯,所以我一发现有了孩子,就没想过要留下来他。“但是在海城吧,要是做掉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你发现,所以我只能去离你远一点的地方去弄掉他。没有想到啊,还是被你给知道了。”
她笑容落在宋予知眼里,很刺眼。宋予知太阳穴的位置那根筋脉跳动着,身体里面生出一些冲动,想要摁住她,让她闭嘴。“我本来想要否认的,说这孩子不是你的,但是吧,你都能那么厉害找到这些医院的单子,那我否认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颜若初勾着唇角,似是在闲话家常一般,“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拜托你行行好,千万别把这个消息外露出去啊。”
“我以后还要找男朋友,也还要嫁人呢。要是真带着一个拖油瓶,我还能找到什么优质男。”
她走到了垃圾桶旁边,现将手里的纸张撕碎了,然后,全部丢进了垃圾桶。“哈,你看,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她笑的无辜又单纯,“好歹也好过一场,我想宋医生应该.....”颜若初还没说完话,宋予知倏地过来,掐住了她的下颚。她被他再次压墙壁上,后脑勺撞了上去,声音很响。她疼的闷哼一声。对面的人却毫无想要松手的意思。宋予知的呼吸很急促,也很炙热。深谙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她,似是不敢相信,又似是藏着巨大痛苦。颜若初毫无畏惧,不躲不闪的回瞪着他。宋予知另一只手从她宽松的家居服里探进去,粗糙的手掌抚在小腹的位置。按在上面,没有下一步动作。“如果他还在,现在已经有胎动了。”
这句话让颜若初一下子炸开来。她眼睛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牙关咬紧,挣扎着想要摆脱他放在小腹上手。宋予知膝盖顶着她两条腿不让她乱动,颜若初则是两只手在他脸上狠狠抓挠着。这还不够,她用了全部力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不过她眼睛被突如其来湿润的雾气模糊,这一巴掌没打准,扇在了他脖子上。嘴巴也不闲着,试图去咬他的手指。宋予知加大力气,像是要捏断她的下颌骨。痛的她眼泪都流了下来。“你的孩子,我不会生的,我永远不会生下来的。我讨厌你,你的孩子也讨厌,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更何况是流淌着你血脉的孩子。我最后悔的是,没有早点发现,让他在我肚子里面待了快三个月。还不如让他早点死....”宋予知低头一口咬住她唇,不让她再说话。唇瓣被咬破,鲜血混着泪水滴了下来。两人都睁着眼睛,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绵绵的恨意和痛苦。可谁也没有认输,像是两只被困住手脚的野兽,就这么互相撕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颜若初身体软下来去,快要站不住的时候,宋予知推开了她。同时松开了手,看着她跌坐在地上。宋予知冷淡的扫了她一眼,黝黑的眸子阴冷至极,眉眼之间凉薄骇人。脸上和脖子上面的伤让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艰难困苦的战役。颜若初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脸埋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在哭。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只有听见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许久之后,宋予知声音响了起来,“你就这么恨我?”
“恨到这个地步,恨到要用自己的孩子来刺激我?”
宋予知只觉得有一双手在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搅得他快不能呼吸了。口腔里甚至都冒出血腥味。“除了这些话,你就没有别的想要跟我说的吗?”
他声线不自觉的在发抖,紧握的双手也在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