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知狭长的眼睛微眯，漆黑的眼瞳，犹如暗夜。盯着她的嘴唇，等她回答。颜若初自是否决他的问题。“没有。”
她手掌伸进他的衣服里面，肌肤相贴。她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的安宁。颜若初轻声细语的说着实话：“我没有那么伟大，愿意为一个几乎不相干的别人，而牺牲自己。”
这对象如果换成了徐立，别说区区一个肾，要她的命都可以。宋予知得到了否定的答案，眉梢微微松动。但他不认为颜若初有她说得这么坚决。即使她现在说的不愿意，那也不代表以后。诚如她所言，她确实是一个不够坚定果决的人，也总是过于优柔寡断。顾及这个，考虑那个。也受不了别人对她好。一旦对她好一点，她恨不得掏心掏肺。很多事情都是宁愿将就自己，委屈自己。也不愿意看别人为难。多少有点讨好人性格。不然怎么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刚在停车场的时候，还能够和颜悦色的跟万宁说话。要是其他人，估计早就大吵大闹，甚至动上手了。而她倒好，在见到万宁摔倒的时候，眼神里面一闪而过的担忧，怕是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生性纯良在这个社会上，不见得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宋予知朝着她微笑：“你在这件事情里面，没有一点错误。你本身是受害者，所以即便将来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你没有报复他们，也没有想要从他们中获得利益，已经是给了他们最大的恩赐。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忘了这些，就好。”
其余的，宋予知并未多言什么。她性格确实有这方面的缺陷，不过他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很大的问题。宋予知从一开始，知道万宁有肾病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那一对夫妻的意图。也许他们在看见颜若初悲惨经历之后，有过后悔，也会良心发现，想要弥补。不过这些只是暂时性的。是建立在他们儿子平安无事的基础上。一旦万宁有情况，颜若初会再次成为牺牲的那个人。颜若初选择面对，想要把事情搞清楚。为解开颜若初这么多年的心病，他就放手让她去了。现在伤疤已经被再次撕开，挤出了积压了这么多年的脓液，现在就是等待时间愈合伤口。而在伤口愈合的期间，刘小薇和万杰最好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宋予知把颜若初哄睡之后，出去打了个电话。时间不长，打完电话回来后，他掀开被子，躺在床上。颜若初像有感应似的，自动挪到他这边，抱住了他的腰。眉头微微皱在一起，脑袋抵着他的腰侧，露出半个侧脸。这段时间为这个事情，她肉眼可见的瘦了一些。连手背上面的肉窝窝都浅了下去。宋予知回抱她的时候，她动了动。双眼无神的睁开。朦朦胧胧的。宋予知手掌盖住她的眼睛，额前落下一吻：“乖，睡吧。”
颜若初抱得更紧：“你别走，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梦话。宋予知：“好，不走。”
颜若初鼻息里面全是属于他的清淡消毒水味儿，夹杂着皂香。让她心安。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面，停了下来。喃喃自语道：“你身上味道，真好闻，我好喜欢。”
他的手被她拉下，在鼻尖嗅了嗅。又把脑袋在他温暖干燥的怀里拱了拱。他身上的味道，比起被子里更浓郁。“我在山区里面的时候，那个赤脚医生偶尔会照顾我，会让我用草药换一点甘草含着。是我在那里唯一的甜。”
宋予知静静的看着她。她没睁眼，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后来我爸爸妈妈出事的时候，我跟我哥赶到医院，他们身上覆盖着白色的被单，旁边站着几位抢救的医生，跟我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这句话我在电视里面听见演员说了很多次，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回，会出现在我的耳边。“当年我哥19岁，他要去办理他们的身后事，不好带着我，就让我在医院的走廊等着。“那时候是晚上，我不敢哭，也不敢去找我哥，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过了很久很久。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口罩，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还是认出来了，他有参与我爸爸妈妈抢救。“他看着很年轻，应该是医院的规培生吧。“他坐在了我旁边，隔着两拳的距离，白大褂的下摆碰到我的裤子，我悄悄的抓住一角。“他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手机，只是安静的坐着。“我记得，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很重很重。“颜若初深吸一口气。”
那个味道，跟你身上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