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见面得体的样子了。看着十分狼狈。刘小薇盯着她:“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五岁大的孩子,多少应该有一点记忆。即使记不全,也应该记得一点大概。“我完全记不得了。”
颜若初回忆着:“也是真的奇怪,心理医生说过,人通常会选择遗忘最难过的事情,忽略掉那段记忆,但我好像不太一样。“我对于被拐在山区的那一年的印象啊,异常深刻,我现在甚至可以回忆出来我最多的一天挨了多少顿毒打。”
“藤条打在什么地方最疼,怎么求饶最有用,他们的傻儿子用刀划在我哪里的皮肤出血最多。“好多人说孤儿院的孩子真可怜啊,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衣服穿,没人疼爱。但我在孤儿院的那两年,真是特别开心。“可以不用干活,可以天天吃米饭吃到饱,有床铺可以睡。不小心摔碎了碗,曹院长和老师第一反应是拥抱我,检查看我有没有受伤。而不是先来给我两个耳光,打得我头晕耳鸣。“这一切的一切,我全部都记得,可就是忘了你们。”
颜若初眼神清冷,声音也清冷的没有半点起伏,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后面我也就不再强求了,这可能这是我内心深处自我的一种选择吧。”
原来她是忘记了。刘小薇看起来好像被打击到了,但又像是长吁了一口气。颜若初不记得了,那当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颜若初又说:“我姑且相信你们说的,当初是我自己走散的,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那你们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丢了我之后,没有再找我吗?”
她的语气显得真诚又恳切:“你们说,我听着。”
刘小薇有片刻的失神,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万杰。万杰声音有些沉痛:“我们有找你,只是当时人力物力有限,我跟你妈妈结婚的时候是一穷二白,生你的时候都是在家自己生的,你妈疼了两天两夜才把你生出来。“本来她的身子都亏空着,你这一丢,几乎要了她半条命,我要照顾她,就没办法全力去找你。等到后面,她身体好转,恢复之后,我们生活条件也上来了,然后我们就一直在找你,找你的这几年,你妈妈中途住了好几回医院,都是累病的。”
万杰说着,有些激动起来:“她真的不容易,多少回晚上,我起来都能看见她在默默的掉眼泪,拿着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布娃娃,把它当成你,跟它说话交流。”
万杰想起来也是忍住不住哽咽的程度:“她是真的很想你,很疼你。小时候你闹觉,一定要抱在怀里才肯睡觉,你妈就成宿成宿的抱着你,在狭小的客厅里面走来走去,不管是寒冬还是酷暑。一直到你两岁的时候,才不要抱着睡觉。“她月子里时也是这样,腰疼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候有的,一直到现在,她每个月都要去做按摩和理疗。即便如此,到了冬天,或者下雨的时候,她腿脚还是会疼。”
万杰目光灼灼看着颜若初,试图从她平静的宛如深海的眼里找到一点被吹动到的波纹。刘小薇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这个,就是这个。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它,你还给它起了名字,叫小芊,说你叫芊芊,它就叫小芊。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你一样。”
刘小薇上前一步,试图把破娃娃赛到她手心里。颜若初摇摇头,躲开。倒是眼里多在破娃娃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过这破烂的小东西,倒是有几分像她刚被人从山区时候解救出来的样子。一样的衣不蔽体。一样的像个别人不要的垃圾。“听起来真的好惨,好可怜。”
颜若初眼波有一瞬间的失神。只是一下,她便恢复过来,麻木道:“她身体都这样不好了,你们还是要怀孕,还是要坚持生下万宁,你们的父爱还有母爱,真是伟大呢。”
此言一出,万杰和刘小薇两人的脸色都是沉了下来。刘小薇脸色涨红,有些窘迫,如同说谎被人当场拆穿了。万杰眉头拧起:“我们只是想着,万一你真的找不到了,我们总不能,永远都没有孩子吧。”
这话说的像是她的不是了。颜若初眉眼温和的不像话:“嗯,那你们都有自己的孩子了,何必再来找我呢。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永远不会承认你们,也永远不会离开我哥。至于那个什么玩意儿的亲子鉴定,你们拿着玩儿吧,有它没它,不影响我对你们的态度。”
周围再次静谧下来。刘小薇僵了一瞬,而后松弛下来,说:“那是你弟弟,以后我们总会走在你前面,给你留个娘家人,以后你也就有了依靠。”
她如同一个真正母亲的样子,为她计划的着以后的路。“我有我哥。”
颜若初厌烦道。说了这么多,他们像是听不懂人话。“如果说你们是为了心里那点愧疚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想听的话说给你们听。“我原谅你们了,当年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在意了,你们没有对不起。“所有的所有,全都是我的问题。”
颜若初的表情,她的声音,包括她明明是挺直脊背的姿势。她应该是年轻且充满活力的。此刻却像是一个看透世态炎凉,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人家。那股透彻到骨子里的不在意。孤独又冷然。她低低一笑:“这样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