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芝走之前，叫住顾皓庭，在车尾说着话。没让林悠跟着。两人说上几句还时不时转头看向林悠。林悠心里紧张，装作看旁边的景色，耳朵竖起来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周阳走过来，叫了她一声：“悠悠姐。”
林悠心在许秋芝跟顾皓庭那里，心不在焉的应了他一声。周阳看着她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的脸，上面还有一层细密的绒毛。去年还在海安村的时候，她经常在吃完之后，拿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托着腮发呆。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等到楠楠午睡睡醒了，跑过来找她玩，她才会像从一个混沌的世界惊醒过来。有一回，周军带着许秋芝跟楠楠出门了，家里只剩下他跟林悠。他想看看林悠到底能发呆多久。于是整个下午，一个坐在门口发呆，一个站在窗户边看着她发呆。他看着她。林悠从始至终都坐在那里，连动作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偶有波动，更多的时候，是空旷。顾皓庭来海安村接人的时候，他看出顾皓庭的背景不平凡。也看出两人之间的牵扯和纠缠。他没觉得他们能真的长长久久的走到最后。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过得不错。虽然昨天晚上顾皓庭并没有说什么，做什么的。但是从他让顾母回去，自己留下来送他们，已经知道他的天平偏向哪一边了。周阳双手插兜，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发现之前挪开眼睛，眺望着远方：“悠悠姐，我今年研究生要毕业了。”
林悠这才转脸正眼看他：“恭喜啊，还说我要当你的学妹呢，看来是来不及了。”
24岁就能从国内前几名的大学研究生毕业，几届也出不了一个。“是啊，来不及了。”
周阳浅笑了一下：“我被一家外资企业提前录取了，等我今年论文答辩结束就去上班。”
林悠听说过那个外资企业，名副其实的大厂。她由衷的佩服：“你真的很厉害，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读书这个东西，真的讲究天赋。她之前高中拼了命的学习，也是只是考上了一所普通的重点大学。离周阳上的这样的名校，还是差了。周阳眼眸微动：“那家公司给我开的薪水不少，还答应我要是在职期间能够考上博士，在博士毕业后保证五年继续在他那边上班的话，工资增50%。”
这下林悠眼里满满都是羡慕了。周阳看着林悠的神态变化，比起上次见到她，林悠要灵动很多。也不知这一年的时间，她跟顾皓庭在一起经历了些什么。周军抱着楠楠在不远处的商店里买棒棒糖吃，眼角的笑纹。“叔叔一定很欣慰，有你这么一个厉害的儿子。”
林悠说：“哪像我，干啥都费劲儿。”
周阳依旧笑了一笑：“阿姨跟楠楠就不用你担心了，将来都有我，还有。”
他看着林悠的眼睛。那双眼睛乌黑明亮，黑白分明的瞳仁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周阳继续说：“悠悠姐，你将来有什么情况，也可以来找我，我有能力，照顾你们。”
话语铿锵有力，是要做她后盾的意思。让她不要害怕，不要担心。林悠看着他，也明白他的意思。她手掌交握，而后松开：“谢谢。”
顾皓庭跟许秋芝大概说了有二十多分钟。在两人回来的时候，许秋芝走在前面，顾皓庭跟在后面。许秋芝的表情比起昨晚要轻快很多很多。林悠不知道顾皓庭跟她说了什么，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问。心道，还是小看了顾皓庭，几句话就把许秋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那他怎么以前对着自己的时候，也不哄，只是死气沉沉的板着一张扑克脸，不是抽烟就是一言不发。上车之前，母女两个拥抱。许秋芝脸上有泪花闪烁：“悠悠，照顾好自己。”
林悠不敢哭，怕一哭就忍不住了。她使劲儿点点头。林悠答应了楠楠说，等他的三角形巧克力吃光了，下次回家就给他买了带回去。楠楠手拢在嘴巴前，对着窗户大声喊着：“姐姐，姐夫，我会想你们的！”
林悠朝他挥手。看着车辆渐行渐远，远到已经看不见影子，林悠还是不肯挪开视线。顾皓庭低着头，轻声对林悠说：“回去吧。”
林悠没说话，站定了一会儿之后才转身。她走得慢，顾皓庭在旁边随着她的步子走着。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在进房门的时候，关门的一瞬间，顾皓庭把她摁在门后面。左手撑在门板上，膝盖压住她：“还在生气？”
林悠别过脸去，不想看他。顾皓庭用手把她的脸给转回来，林悠就再次转过去，顾皓庭再给她转过来。这样反复五六次，林悠有些恼怒。她一口咬在他虎口的位置。齿尖用力。顾皓庭没觉得疼。松口的时候，被咬的位置上有一圈小小的牙印。顾皓庭看着她。林悠说：“如果有下次，我也要骂她。”
林悠心里有一点委屈。许秋芝在她心里是不能动摇的存在。她对许秋芝的感情并没有这几年的见面次数，或者许秋芝再婚生育而有所减少。从始至终，她只认为这个世界上跟唯一有血缘的关系的亲人，只有许秋芝。林威不是。林美娟不是。王海峰也不是。她尊重周军，喜欢楠楠，更多的也是因为他们是许秋芝现在的家人。顾皓庭摸了摸她的脸颊：“悠悠，你不必委屈自己，这事儿确实是我妈的不对，她为她做错的事情承担结果，这也没什么借口可以避开的，不会因为是我的妈妈，或者是我的什么人，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伤害着你。”
顾皓庭瞳仁里都是她的样子：“这件事情也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想到他们会遇上。”
顾母在过年期间很少外出。除了因为会有不少亲戚来拜年以后，她喜欢在家跟人搓麻将。而且顾皓庭给许秋芝他们找的逛街的地方是在海城的南面。顾家的宅子是在北边。他是特意避开的，没料到还是遇上了。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睡。他详细问了宁辰星事情的经过，确定了双方冲突是因为顾母先行用言语侮辱在先。他知道，经此一事，顾母对林悠的厌恶又多了几分。宁辰星还说，顾母回去特别生气，后面还把苏清喊过来了。两人在卧室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连顾晚棠都没让进去。本来那件事情，顾皓庭是想等过几天再去办的。但是，顾母估计还是会把苏清拉扯进来。顾皓庭觉得，还是早点办下来好，免得顾母总是心存希望。他抬起林悠的下巴，很认真的说：“悠悠，我们领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