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声袖舞,歌吟无绪,
叹金霜、晨曦凝露。 知叶清癯,却奈何、渐凋黄树。 惜韶华、怅惆独伫。 黔风苦雨,灵山望楚, 问秋君、离觞谁诉? 羁旅孤途,愁丝千缕。 残断弦音,瘦影落、焦琴难抚。 且操觚、向侬漫诉。 静贞师父扛着李道缘跑了不知多少里路,最后来到一座山里,找了一个山洞。她把李道缘平放好然后运运气,双手合十念动咒语。李道缘手指动了一下,静贞师父继续念着咒语。李道缘的脸色渐渐红润,静贞师父仍然在念咒语。李道缘微微睁开眼睛,用委屈的眼神望着静贞师父,有一种隔世的感觉。她眼睛里闪着晶莹。这场感情的灾难使她的心已是血泪模糊。谁又能与红尘评理?品完壶中酒,南柯一梦醒。李道缘此时的内心世界已经是一片汪洋,波涛不尽。她自己变出来的毒蛇,咬伤自己,这一切都是障眼法,没有疼痛。只是她对袁杰爱得死心塌地,爱得让她疼痛难当。她知道,她将为此牵怀一生。此刻,她的心情无比落寞,已经落入寂寥的深渊。她为得到袁杰的爱已经典当了如水年华,她感觉到已经无力更改自己人生的旅途。人到了山穷水尽时,还会有拐角处的相逢吗? 静贞师父握着李道缘的一只手温和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你这金蝉脱壳,就算是解脱吗?”李道缘泪盈盈地说道“我还能怎样?”
是的,李道缘已经给这段感情增添了震撼悲绝的一笔。她装了一回优雅,她还能用什么来抵御变化无常的人生呢?都说多情可将坚硬粉碎,无情可令柔软冰封。李道缘叩开了袁杰的心门,却不等入位,就被强迫着离开。袁杰这一盆寒冰一样的冷水把李道缘这鲜红似血一样的情花,永远地冻结了。要知道,李道缘她是在拼尽全力为袁杰绽放自己的璀璨啊!
“真是冤孽啊,想必这也是你的定数,你要有多大的失望才会走到这一步,无量天尊。痛就喊一喊吧,这里没人,喊出来就会好一些。”“并不是所有的痛都可以呐喊的。没人可以带走我的痛。我只能在寂静的角落,孤独的抚摸这伤痕。”
李道缘如是的想着,她不想用离开的方式教会袁杰珍惜。袁杰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地藏在李道缘的心底。最好是永远不要去触摸。她现在就想静静地与他再无交集。
“回不去了。我不想用恨来结束一段爱。就让记忆陪着我吧。”李道缘浅浅地笑了,笑得是那样苦。
“有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不了他。当一个人住进了你的心里,你才会慢慢明白思念的滋味。”静贞又想起了周延昌,她苦笑了一下,这笑的背后隐藏着多少的伤呢?那些风轻云淡的过往,真的是早已经灰飞烟灭了吗?静贞十分想着那份逝去的真挚无价的情义,她忍不住怆然泪下,那是因为在她知道了真相以后,在她心灵深处,满是对周延昌的回忆。
“师父。你这又是为何呢?”李道缘不解的问道。
“现在你知道了我为什么不许你接触男人。我真的是怕了,怕你受到伤害。这一点,我深有体会。爱情太伤人了。”静贞擦干眼泪,她笑了,笑得是那样隐忍,那样无奈。
李道缘决定为一场无期的约定,再做一次痴傻的等待。也许,她的灵魂注定为他不定。 谁能有这容人的雅量,和那坚韧的襟怀?把悲伤制成佳肴,把往事酿成一杯酒,吞下去,清刷着哀肠呢。人世间聚散是这般薄凉难当,谁又能把自己的感情依附给谁呢? 急流勇退好存身,戎装跃马技超群。士为知己何惧死,含笑九泉只为君! 从此,李道缘与静贞师父云游四海。不再轻易露神功…… 李道缘走后的第三天,是袁杰大婚的日子。李道缘置下的小窝如今已经成为驸马府邸。你看袁杰身披大红袍,骑着高头大红马,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慢慢在抬公主的喜轿旁行走,好不得意,好不威武…… 李远悄悄离开了。他不能面对间接害死李道缘的凶手。他已经深深地感受到多情受到无情的惩罚是啥滋味。他也许不懂什么是前缘孽债。 李远一往情深不知将灵魂投往何处。在这片土地上,人人都是过客,既然给不起一个人任何承诺,那就不要执着聚散的原因吧。他想请佛讲他的灵魂封印,永不归来。 死亡只是一种形式,它能斩断生命,却斩断不了深重的情意。在他看来,李道缘之死是将落花还给了流水。她把整个身心置入绝境,不让自己回头,不留余地,她就是爱得这么孤傲,爱得这么决绝。 李远与李道缘是一段清澈的相遇。他原打算用一生的岁月守护着她,与她相依百年,携手与她走过红尘陌上。可是,李道缘这一撒手人寰,使得李远有钻入骨髓的寒冷和撕心裂肺的痛。他顿时觉得自己被人抛弃到荒山野岭,与孤独为邻,影子相伴。昨日温暖的墨迹还未干透,就已经仓促欲写今天这寒凉的一笔,何太急?! 鸠占鹊巢!自从梅朵公主住进这个院子里,再也没有昔日的温馨。再也听不到欢歌笑语。这里的气氛阴沉沉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别理我,烦着呢! 袁杰每天提着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公主又不高兴会拿他撒气。打他。骂他,变着花样罚他是常有的事。这不是吗,公主因为袁杰说话的语气不够柔和,缺乏亲切感。又说他面部的肌肉太僵硬了,正在罚他微笑呢。 梅朵公主瞟一眼受罚的袁杰,她脸上露出一种难解的笑意。 袁杰给不起李道缘一个兑现不了的承诺。他在李道缘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对她说道:“忘了我吧。找一个值得你爱的人。我不值得你爱。”那一刻什么都消失了,李道缘绝望透了。黑色的夜空,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感觉,那感觉令人窒息。她不恨他,不怪他。人各有志,他追求的是权贵。是事业。他没有错。但是,袁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刀,再一刀一刀的往李道缘心上割,往她伤口里戳……
袁杰的父母不堪忍受公主这样折磨儿子,含泪离开驸马府,双双地回了老家。袁杰渐渐明白李道缘对自己的苦心,也越来越觉得李道缘的好,可是这一切明白得太晚了。 李远到了一所破庙,恳求庙里的老曾为他梯度。从此,落发成了野和尚,四海为家。给自己改名:李修缘。他要好好修一修来世的缘分。因为他深信李道缘生前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他整天疯疯癫癫口里哼着小曲,趿拉着一双破鞋子,手里摇着一把破扇子。偶尔围上一圈小孩,他就给他们讲故事听,讲这份挂失的姻缘。
秋日的一天,李修缘游走到一条小河边。如血的夕阳在天边挣扎着,摇摇欲坠,河水静静的流着,李修缘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洗澡了,他见四下无人就脱下这一身终年不换的衣服,连同他自己一起洗起来。李修缘痛快淋漓地洗着。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他猛一回头,惊呆了,他忘记自己此时是赤裸着身体,忽地一下从水中站起来大声喊着:”姐姐,是你吗?”李道缘碰巧路过这里,她也想洗个澡。就在这时,她发现一个男人的背影,很像李远。她正要看个究竟。就发生了刚才这一幕。刹那间,李道缘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梦幻一样盯着李远,盯着从他身体里长出的毛毛虫。她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体。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赶忙用手捂上眼睛,羞愧难当,转身就跑。 李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披上潮湿的衣服,向李道缘跑的方向追去。边跑边喊着:”姐姐,等等我。”
他没能追上李道缘,却迎面碰上静贞师父。此时,他沸腾的热血已经把潮湿的衣服蒸干了。 ”不要再追下去,你们今生注定无缘。你好好修行吧。两千年以后,你们会在一起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是一段旷世奇缘,是一段无怨无悔的爱恋,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留给后人去评说吧。那时,你的名字叫龙晓阳,而李道缘的名字就叫上官婉秋。会有人把它写成书传与后人。书名叫《上天把我送给你》” “上天把我送给你,龙晓阳,上官婉秋。”
李远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脸上渐渐地露出笑容……
李道缘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荒坡上,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却又是那么近,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就在她决定要离开袁杰时,她挣扎过,她无数次抵抗过她自己的决定。她尝到了万箭穿心般的痛苦,那种来自内心分崩离析般的苦难使她快要窒息。恐惧,不安,迷茫在吞噬着她。一切都像梦幻从她脑子里掠过。她曾经闪着乞求的目光在袁杰的脸上寻找着同情与认可。他那决绝的表情如一柄寒剑深深地刺穿了她的心。好冷,一阵又一阵透彻肌肤、骨髓的冷铺天盖地向她袭来。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这自己的灵魂在漆黑的世界里脱离了驱壳,在无边的黑暗里徘徊、呐喊、诅咒这个世界。那时,李道缘真的崩溃了…… 过往的一切在她眼前翻飞,她双手抱着膝盖,李远若隐若现,是怜悯?是感激?她说不清,一想到李远,李道缘总是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李远那亮晃晃的目光常在她的脸上搜索,似乎想发现点什么,但却又是一片茫然。每当碰到李道缘对他笑时,他那双迷雾般的双目就会平添不少光辉,脸上也会泛起红光,狡黠地对她眨眨眼睛。李道缘知道他当时一定在心里兴奋得哇哇直叫…… 李道缘忽而又想到自己的家乡,想到年迈的双亲,她的心被揉成一团,抛上天空…… “道缘,放下吧。有了深可见骨,铭心难忘的认识,一切都会过去。”静贞师父不知何时来到李道缘的身边,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她抬起头,望着静贞师父:“师父——”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窜出眼眶……
李道缘的家乡,李员外门前来了一个又老又丑的道姑欲化缘。老夫人碰巧在院子里散步,听到声音马上打发丫鬟把那老道姑请进来,她要与那那道姑同桌进餐。丫鬟不解地问道:“老夫人,您看这……” “去吧,我昨晚梦到菩萨要我与这个道姑同桌进餐。”不大一会儿,老道姑随着丫鬟来到老夫人近前。老道姑深深地给老夫人施了一礼,口中念着感恩的话语。老夫人望着老道姑心中想起自己的女儿,不由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为何叹气?”
“你让我想起我的女儿。听说她在长安过世了。”
老夫人正说着,李道缘的嫂子端着一盘水果走到桌子前,那老道姑的眼睛紧盯着她头上的珠钗,心里震动一下忍不住问道:“你这珠钗很好看,怎么缺了一个叉?”
“哦,这是我哥哥给我的。”
她冲她一笑,毫不掩饰地说。
“你哥哥是?……”老道姑脸上浮起一个困惑的表情。 “他叫袁杰,当今的武状元,也是皇室的驸马。本来这只珠钗是完好的,是公主命他把它扔掉,并且又踩上一脚。那时,我父母都在哥哥那里,哥哥就托我的母亲把它转交给我了,并且嘱咐我戴着它。你说,我戴着这只珠钗,我哥哥能看到吗?”她忽然问道。
“能。他一定能看到!”老道姑感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各种表情在她的脸上变化着,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平静,微笑道:“老夫人,您还有儿子和这么好的儿媳妇。一定会安享幸福的晚年。”“是呀。这都是天意。媳妇头上的珠钗,是我娘家传下来的。上回我女儿回家,我亲手给她插在髪籫上。”
说着,老夫人抹起泪来。嫂子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轻抚老妇人的双肩,安慰道:“妈妈,还有我呢。我就是您的女儿呀。”
“我女儿的命好苦啊。”
“老夫人,您节哀顺变吧。世事无常。”
说着,老道姑起身告辞道:“谢谢您招待的一桌美食,我这里有一些化缘来的黄豆,您就收下吧。”
老道姑用手一指大门边,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有一袋子黄豆静静地躺在那里。老夫人忙说:“还是你留着吧。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
老夫人也站起身,擦干眼泪。她朦胧中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无法描写的感觉。她对老道姑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她看着老道姑心里酸酸的。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说完就往外走。这时,李员外正打外面遛鸟回来,与老道姑打了一个正面,那种亲却感油然而生。老道姑深深地给老员外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那是那个老道姑留下的黄豆,拿过来吧。难得她这份心意。”老夫人发话了。
“是。”丫鬟应声欲把黄豆口袋提起来。废了好大力气没能提动。老员外伸手抓起一把黄豆,那黄豆顿时在他手里闪闪发光,这一袋子黄豆竟然变成了金豆子。他恍然醒悟,马上追出去,那个老道人早已经无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