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倾奇者变得愉快的心情不同,浅野夫人感到失落。
但是很快她重新收拾好情绪,微笑着对千代怜说,“既然你有家人,那就再好不过,我原本还怕你们没有依仗,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丝毫不见懊恼。 千代怜却感觉可以确定,浅野夫人绝对是有备而来,她早就提前调查过他们,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不知道她调查到的哪里。 默默地想着,千代怜担忧起来,万一她查出倾奇者身份可就麻烦了。 可是下一秒千代怜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倾奇者是雷神制造的人偶是机密中的机密,整个稻妻除了少部分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来历。 浅野夫人真有这份力量,也不用使这些小手段来请他们过来。 千代怜推测到这里,勉强放下心,只是他对浅野夫人的提防又上了一层,琢磨起该怎么提出离开。 也就在这时候,浅野夫人突然问道,“说来,你们刚刚提到要去鸣神岛?”
千代怜这下才想起来他说漏嘴了。 而倾奇者也微微皱起眉头,他产生一个预感,这位夫人要干涉他们的事。 对面的浅野夫人隔着瓷瓶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一时间内心变得无奈,这两位客人比她设想中的要更加的谨慎和机敏。 浅野夫人略作思考后,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她直言道,“十天后,我们也将前往鸣神岛,如果两位不介意,可与我们一同启程。”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千代怜下意识的问道,他和浅野夫人非亲非故,对方没必要来帮忙。
笑了笑,浅野夫人委婉告知千代怜,“拥有雷系神之眼的人,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很轻松的在三奉行里谋取到一官半职。”也正是因此,她才用这种带有欺骗性质的手段请他们过来。
千代怜听完则是满脑子都是浅野夫人是在进行天使投资啊。 顺着这个思路,他意识到浅野夫人做法还挺合理,一个年幼的,被神注视的孩子,同时那个孩子还是个孤儿,如此一来,还有比这更好的拉拢对象吗? 大概不仅仅是浅野夫人有留下他的念头,在整个踏鞴砂,所有有名望的家族和富商都会这么想。 毕竟留下一个神之眼持有者的孩子,把他培养起来为自己的家族效力,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千代怜忽然感觉他藏起来神之眼,不让外人知道实在是做的太对了,不然他那座小破屋很可能门槛都会被踏平。 莫名的千代怜回想起一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可惜我已经选择了家人。 默默感慨着,千代怜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倾奇者,随后给出自己的答案,“我们回去想想。”浅野夫人对此没什么意见,她很有诚意的留千代怜和倾奇者吃饭,并提出送他们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 “不用有心理负担,这些物品与吃食是我唐突请二位过来的赔礼。”
浅野夫人恰到好处的补了句。
迟疑几秒,千代怜接受了浅野夫人的好意,话说到这地步,再拒绝未免太不给面子。 倾奇者对千代怜的决定不太满意,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而思索起另一件事。 待浅野夫人安排好就餐和赔礼的事宜,倾奇者抓住空闲下来的间隙询问,“夫人,你为何要去鸣神岛?”无论从哪个角度想,他都觉得这个安排太巧了。
“因为我的女儿要去鸣神大社做巫女。”浅野夫人讲出原因,“这是她父亲在踏鞴砂牺牲后,鸣神大社给出的承诺。”
只要她的女儿到年龄,便能够去鸣神大社做见习巫女。 浅野夫人还记得那位身着红裙的巫女对她说的话,以及交给她的信物,那算是一份特殊的补偿。 而这番话也说服了倾奇者,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倾奇者很清楚在鸣神大社的当巫女,是一份非常好的工作。且不说鸣神大社在稻妻的地位比三奉行要高,是真正侍奉神明的机构,仅看保佑稻妻的神樱树,是栽种在鸣神大社所在的影向山,就能展现出这个神社的特殊性。 回想起那株神樱树,倾奇者强迫自己那些往事抛诸脑后。 比起那些过去的事情,他更应去庆幸鸣神大社派了巫女来踏鞴砂处理灾难。 那时他真的很绝望,觉得她和神明一样,都要彻底抛弃踏鞴砂的人类,任由他们在痛苦中死去。突然间倾奇者感觉回到鸣神岛,对他来说或许是开启新生活的契机。 更重要的是此次回去他不再是孤身,他有了新的家人。 倾奇者起伏的思绪因家人这个词逐渐平静下来,那些来自过去的情绪和困扰被慢慢驱逐,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与浅野夫人交流的千代怜的身上。 “我的父母也是在踏鞴砂染病去世。”
千代怜小声地提起,他认为这是安全话题。
浅野夫人先是叹气,接着回应道,“自从御影炉心不知为何失控后,很多人都染上怪病,而且症状很严重,即便是神之眼的持有者,也不能幸免。”“御影炉心?”
千代怜抓住关键词,他作为玩家知道御影炉心失控,其实是愚人众里的第二席执行官博士做的手脚。
这时千代怜很想知道,除了倾奇者的朋友丹羽外,其他人就不奇怪御影炉心突然失控吗? 然而下一秒浅野夫人的话恰好符合他的所想。 “御影炉心是锻造刀剑的设备。”顿了顿,浅野夫人皱起眉头,“我和我的丈夫学过锻造的技术,其实在那些外国工程师到来前,御影炉心一直运作良好。”
那会她也使用过御影炉心,没有什么大事,直到外国人改造过以后,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问题。 千代怜眼看浅野夫人想起点什么,赶紧用好奇的语气追问,“外国人能碰到御影炉心吗?”
“可以。”
回答千代怜的不是浅野夫人而是倾奇者,“埃舍尔先生帮忙改造了御影炉心,提高了锻造的效率。”
身为亲历者,他依稀记得刀匠们为效率提升的欣喜,那股喜悦仿佛还在昨日。
“埃舍尔?我也听过这个名字,他是赤目家介绍来的,很有能力。”浅野夫人附和。
千代怜听着这番对话,硬是把那句埃舍尔就是博士,一切都是愚人众的阴谋咽回肚子里。 当前的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千代怜清楚自己不该多问多说,他还是想引导倾奇者推导出埃舍尔不对劲这个结论。 于是千代怜装作不解的再问,“那个工程师改造过大炉子,大炉子就出事了,他会不会是故意的呀?”此话一出倾奇者和浅野夫人都陷入沉思。 几秒后浅野夫人摇摇头,“我想不是故意的,埃舍尔没理由破坏御影炉心,稻妻的锻造业和枫丹的机械产业从未有过冲突,甚至枫丹的一些精密零件还会委托稻妻铸造。”
换言之,踏鞴砂如果出事,那么枫丹不会受益,反倒是会受到影响。 因此浅野夫人怎么想,都想不出埃舍尔那么做的原因。 千代怜咬了咬嘴唇,把希望寄托到倾奇者身上,结果倾奇者的想法和浅野夫人如出一辙。 “大概是不小心,我……有一位朋友,对过度提高锻造效率感到过担忧。”
倾奇者尽可能平静的讲出,他不能透露出那个朋友的身份。
叹了口气,浅野夫人感慨,“刀匠们太渴望锻造出更好的刀,其实他们可以不用那么急切,将军不会因锻不出好刀而去怪罪他们。”“锻出好刀,不只是为将军,也是刀匠们的追求。”
倾奇者有不同的看法。
锻造出好刀不止是为获得神明的认同,更是刀匠们技艺的体现,任何一个匠人,都想让自己有一把能够传世的作品,借此在不停流动变化的时间里,留下不变的永恒。 倾奇者自觉这是人的执著,不该用怕被怪罪去概括。 “是有很多匠人有自我的追求,不过太急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浅野夫人同意倾奇者的看法,但她保留自己的意见。
就在话题走向僵局的时候,女管家及时出现,告知客厅内的三人可以去吃饭。 千代怜见状马上说自己饿了。 这是他第三次使用这个借口转移话题,好在无人在意这种小事。 在女管家的带领下,三人向主厅走去。 一路上千代怜都在反思,他发现上帝视角果然要不得。 身为玩家,千代怜很清楚的知道埃舍尔是博士假扮,在御影炉心上做手脚是为了完成丑角给出的任务。 博士这么做的目的则是为让倾奇者对同伴失望,进而失去归处,最终方便愚人众把没有任何地方可去的他拉入伙。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那些游戏外呈现出的情报,他们只能凭借自己的观察和感知做出判断。 这样一来,除了对倾奇者身份有了解的丹羽,确实是任谁想不到埃舍尔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哪怕是丹羽,在游戏里也仅仅是停留在怀疑埃舍尔图谋不轨的阶段,没有找到他破坏御影炉心的实质性证据证。 千代怜回忆游戏剧情,在心里发出叹息,同时提醒自己以后不要那么想当然。 他和其他人有信息差,他能轻松得出的结论,别人因缺少关键线索,根本就想不到啊。 暗中记下这点,也是在这时千代怜来到主厅。 大厅内,菜已都端到每张小桌上,鼻子动了动,千代怜闻到饭菜的香味,一瞬间他确实感觉饿了。 在他与倾奇者一同踏入大厅时,稚嫩的女声响起,“母亲。”千代怜的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她毫无顾忌扑向浅野夫人。 “小春,你该坐在你的位置上。”
浅野夫人责怪,但她说是这么说,手上却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上面有着狐狸样式的发饰。
被叫做小春的女孩完全不当回事,“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粉红色的狐狸姐姐?我等不及了。”粉红色的狐狸姐姐。 千代暗中重复这个称呼,在这个具有指向性的形容词下,他一下子就想啊到是谁。 八重神子,鸣神大社的宫司,他最初想投奔的游戏内角色。 此时再看满心都是去找狐狸姐姐的小春,千代怜忍不住想这小姑娘不会是未来的八重神子单推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