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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离京城并不算太远, 也就大半天的车程,往常蔡甜以此为由,逢年过节总会回来一趟。

  她借口说朝中事情不多, 家离得又近,就回来吃顿团圆饭再走。

  老爷子每次都乐呵呵的, 也不多问, 蔡甜说什么他都道好好好。

  不过只要蔡甜回来, 家中小辈们就会被尽数叫回家吃饭,蔡家二小姐也就是蔡甜的妹妹, 哪怕手里生意再忙再脱不开身,也会回来陪蔡甜喝两杯好酒。

  没办法, 家中能饮酒的人也就她一人,总不能让十岁的女儿端着酒盅替她顶上。

  这习俗延续了十多年, 导致小一辈们都特别喜欢蔡甜,因为只要她一回家,她们就能从书院休假,尽管一年到头见蔡甜的次数不多,各个心里都记着她这个姨母。

  跟官至几品没关系, 只因她回家了。

  “兮兮她们都去书院了?”

蔡甜问。

  引路的是管家, “嗳, 都在书院里呢,您回来的突然她们都不知道, 否则得乐疯了。”

  蔡甜笑了下, 这群不爱读书的懒鬼,跟陈妤果一个德性, “二妹跟弟弟呢?”

  “二小姐今日倒是没出远门, 估计在街上查账呢, 晚上就会回来,她新得了两坛佳酿一直没舍得喝,就说等您中秋回来再开坛。”

  毕竟按着往常习惯,蔡甜下次回来的时间估摸着是中秋,回家陪老爷子吃团圆饭。

  管家继续说,“小少爷在书房里看话本,……这事您偷摸着知道就行,可不能说是我说的,他看话本的事情,说不能让您知道。”

  嘴上说着不能让蔡甜知道,管家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蔡阳卖了出去。

  蔡甜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蔡欢比她小几岁,今年刚三十。弟弟蔡阳是老来得子,才十五,比大夏她们还小一岁呢。

  因蔡阳年纪跟她们姐妹悬殊太大,导致一直以来拿弟弟当儿子养。

  十几岁的小少年,怕他学歪,很少让他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倒是觉得,那话本写的很有意思。”

管家笑。

  蔡甜脚步微微顿了下,问他,“什么类型的话本。”

  管家就开始笑而不语,只道:“大小姐,到了,老爷子等您多时了。”

  依旧是这句话。

  蔡家庭院很大,园林是按苏式风格修建,几乎一步一景,相当文雅。

  原本可以更大,是老爷子说蔡甜如今当了高官,不适宜太张扬,就这般先凑合着住,免得惹人眼红,参蔡甜。

  蔡家是本地富商,祖上留下的产业加小辈们的努力,也算守住了这份基业,富贵了五辈人左右,至今依旧有些家底。

  当年蔡甜去考科举的时候,老爷子就说,“考不上就回来经商,饿不着的。”

  可惜蔡甜聪慧,一举夺得状元,身着锦布红衣,打马游街,风光无限。那时全县的人都到蔡家门口领喜果,也因着这个原因,蔡甜辞官一事怎么都说不出口。

  蔡甜顺着管家的声音抬头朝前看,到父亲的院子了。

  蔡家上下孝顺,后院清净和谐没别的人家那么些龌龊烦心事,分庭院的时候,大家默契地让老爷子住中间,这样好时常过来陪他吃饭。

  又因蔡母名字里带了个梅字,她走后,老爷子的庭院里就栽种了不少梅树,如今也算寒冬季节,正值梅花开放之时。

  抬脚进去,满院红梅,赏心悦目,很是风雅。

  蔡甜提起自己深青色衣摆,垂眸上台阶进正厅。她身上这衣服不过寻常布料,大街上随处可见,连蔡府管家身上穿的冬衣都比她的好,料子打眼看都不是一个层次。

  可管家视若无睹,什么都没问,半点都没好奇。

  蔡甜猜到了一些事,胸口闷闷堵堵的,酸涩跟柔软并存,像是憋着一口气。

  “呀,回家啦?”

蔡老爷子今年都六十多了,但鹤发童颜,脸色红润气色极好,很显年轻,他要不是这满头银发,说他四十出头都没人信。

  老爷子正在擦花瓶,前朝古物,半身高,就这么被他大大咧咧摆在正厅里,边上小侍怀里抱着几支剪下来的梅枝,上面的梅花全是花苞模样还没开花。

  想来是等擦完花瓶把梅花插进去。

  蔡甜抬手行礼,轻声喊,“爹。”

  “这刚走没两日,又回来啦?”

老爷子抬眼看蔡甜。

  夕阳黄昏,她长身玉立站在正厅门内,背着光,垂着眸,明明外面没落雪,但她却像是淋了一场大雪,清瘦单薄的双肩被皑皑积雪层层压着,担起了太多东西。

  如今天快晚了,她才风尘仆仆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有千言万语想同他说,但太累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爷子笑着道:“还好赶在了晚饭前回来,不然饭菜都做好了,可不能再给你另外做虾了。”

  他吩咐下人,“同厨房说玥儿回来了,今日不吃别的,就吃虾。”

  “来来来,坐下看爹爹擦花瓶,”老爷子低头忙活起来,手里干净的布在瓶口擦来擦去,“我从库房里翻出来的,想着放那儿积灰也没用,不如摆出来插个花。”

  蔡甜走过来,“爹,我来擦吧,您歇歇。”

  老爷子笑,“行。”

  他干脆利落地把抹布塞蔡甜手里,自己像是累的不轻,手撑着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慈祥和蔼的一双眼睛,始终含着笑看蔡甜。

  蔡甜蹲下,把老爷子没够到的底部擦了擦。

  “对,就该这般擦,”老爷子说,“光顶上好看没用,得从根基干净才行。”

  蔡甜眼睫微动,手里抹布擦着花瓶,“爹,我想在家住几日。”

  “好啊,那便在家里住着,”老爷子笑呵呵的,也不问原由,“我瞧你才回去几天就瘦了,在家里多吃些,好好补补。”

  蔡甜单膝点地,低着头,攥着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您不问问我吗?”

  “问什么呢?”

  “问我今日怎么没穿官服。”

  老爷子道:“没穿定是因为不合身,不合身的衣服,总不是自己的。你瞧你今日这身,穿着就合身舒适多了,你自己穿着是不是也自在?”

  “衣服不管材质,舒服就行。”

  蔡甜闷头“嗯”了声,好一会儿,才又说,“那您怎么不问我为何就一人回来了。”

  老爷子捶着腿,诧异道:“这是你家,你一人回来是寻常,有什么好好奇的。”

  蔡甜又道:“那四品的官位……”

  “玥儿,爹最欣慰的是你品行端正,任何行为都无愧于天地良心,并不是你官至几品俸禄多少。”

  “而且就算你官至三品,一年下来领的俸禄还不够我翻修个院子花的钱多呢。”

  蔡甜满腔难受,瞬间烟消云散了。

  老爷子开心,双手一合掌,“如今你可算把话说开了,明年我这六十六的生辰宴,刚好能换个大宅子住,正巧赶上喽。”

  地他都挑好了,只是苦于要做表面功夫一直忍着。

  蔡甜默默道:“辛苦您久等了。”

  怪不得管家说她爹等她等很久了,看来是她爹早就想换大宅院了。

  老爷子笑起来,“你瞧,话是不是没这么难说出口?一家人,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呢。”

  蔡甜低头。老爷子说,“我知你一片好心,想让我骄傲,可我本来就以你为豪。”

  他女儿得了状元,入了翰林,已经证明了她的能力,至于辞官选择了别的路,那是她的追求,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蔡甜想让他欣慰,次次回来都做戏,他便假装看不出来,配合着就是,总归是亲生女儿,有朝一日她总会开口坦白的。

  “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蔡甜重新擦花瓶,感觉堵在胸口的气慢慢散去,轻松了好些。

  老爷子回想了一下,“许是你那官服不合身,又许是你请来的小厮随从戏演的不好,我当时还只是怀疑。”

  “后来你回家只穿官服,往常的那些衣服不见了,玉佩没了,簪子也丢了。最主要的是,你这个平常吃饭不讲究的人,突然爱上了吃虾,还问欢儿喝不喝酒。”

  蔡欢本来不是个爱喝酒的性子,蔡甜以前也不缺酒喝,在家更不怎么喝酒。

  可她那段时间手头紧没钱喝酒太馋了,多问了一句,蔡欢就上了心。

  所以往后十多年,蔡欢不管多忙,只要蔡甜回家,她都会回来陪蔡甜喝酒。不为别的,只为让她在家里这几日能好好解解馋过过酒瘾。

  家里都知道她可能遇到的不得已的难处,但蔡甜没说,她们就没问,只默契地在自己能做到的地方,不动声色的帮她一把。

  “这些年,定瞒的很苦吧?”

老爷子叹息,“能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般咬牙坚持不跟我们说呢。”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蔡甜从小锦衣玉食,又是天纵英才,不管是生活还是课业,半点苦都没吃过。她此生注定顺风顺水,哪怕不吃官家那碗饭,天天在家躺着,都有人伺候她一辈子。

  可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走了别的路,在这条路上,她没了官职,不能用蔡家大小姐的身份,只靠着一双手,咬牙扛着。

  老爷子嘴上不说,可次次都难受,所以只要蔡甜回来,他半句都不多问。她在外头已经吃尽了苦楚历尽了风霜,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他又怎么舍得难为她,问一些她不愿意回答的话呢。

  蔡甜低声道:“爹,这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她那时已经不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她已经得了状元入了朝堂,既然决定辞官,便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相应的后果也该她自己承担。

  辞官一事,本就不孝,她又如何心安理得做到在辞官后拿着蔡家的钱去教别人呢。

  老爷子笑,伸手探身拍拍蔡甜的肩,“这也是爹爹我最为你自豪的地方。”

  蔡甜擦完花瓶站起身,从小侍手里接过梅花,一株株插进去。

  “也辛苦,”蔡甜垂眸说,“起初钱花完了,也辛苦。”

  “哦~”老爷子来了兴趣,“我瞧你写书作画赚钱的时候,很是享受啊。”

  蔡甜,“……”

  她总算知道蔡阳跟管家在看什么话本了。

  “蔡阳也知道?”

蔡甜皱眉。

  她还以为她这些年在家里演的很好呢,结果全被看出来了。

  “他从心里敬佩你这个姐姐,并由衷希望你把话本后续写完,他跟他那群手帕交都等着看呢。”

  蔡甜写的倒不是什么情情爱爱,而是些灵异怪谈,的确吊人胃口,她的话本一度销量最好,为她赚了一大笔银钱,她拿着这钱给大夏和松果建了个马场,教她们骑马射箭。

  蔡甜看着手里含苞待放的花苞,回想起自己走的这一步步,累,却心甘情愿。

  她付出了无数,也收获了很多,掰开这些苦涩回头细细看,竟也有很多甜意。

  就像手里的这花一样,到了绽开的时候。

  “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可想好了未来去路?”

老爷子双手撑在膝盖上附身看蔡甜,“留还是走,爹都支持你,家中里里外外全支持你。”

  蔡甜顿了顿,“我想想。”

  “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老爷子笑着看向蔡甜,蔡甜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些年“官”越当越大,身边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每次她回来再回去,都有好些冰人上门问她娶夫了吗,有没有心仪的。

  若是京中那些公子少爷不喜欢,不如看看身边的这些。

  蔡甜苦于应付,干脆对外说她有了心仪之人,主要是对方是鳏夫还带着个女儿,现在那孩子还小离不开爹爹,导致鳏夫没办法答应她,她再努力培养培养感情多处几年,等小孩大了就好了。

  她爹当时听完很是震惊,抖着手把掉地上的筷子捡起来,强撑着笑意说她喜欢就好家里都没什么意见。

  毕竟唯有娶夫这件事情,是蔡甜唯一没妥协的。

  家里人也不逼她娶夫,时间一久不知道怎么往外传的,就成了她娶了个鳏夫还有了个女儿,但夫郎出身卑微,这些年一直不好意思跟蔡甜一起回家,这才仅她一人回来。

  传言挺好用的,至少冰人不再上门说亲,蔡甜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任由话这么传出去,没解释。

  毕竟别人没见过窦氏,也不知道她“夫郎”是何模样,除了影响她的名声外,对别人没有半分损害。

  也就,……没必要解释。

  如今见老爷子看过来,蔡甜指尖微攥,猜到他要问什么。

  官职是假的,官服是假的,仆人跟随从都是假的,老爷子怀了一丝希望,轻声问,“那这心仪之人?”

  蔡甜抿紧了唇,安静了好久,久到老爷子都坐累了,她才低声回,“唯有此事,是真的。”

  老爷子定定地看着她,最后抬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拍拍,“由心就好,莫要强撑。”

  蔡甜垂下眼睫,将梅花插进瓶子里。

  老爷子出门前看了蔡甜一眼,心里清楚,她不会在家里停留太久。

  果然,三日后,蔡甜从老家回京城。

  只是走的时候一群孩子抱着她的腿,问她能不能再多住几日,她们还没玩够呢。

  蔡甜抱着两坛好酒,抽不出手摸小孩们的脑袋,只道:“我下次回来再多住。”

  兮兮胆子最大,昂着脑袋问,“那姨母下次回来,能不能把姨父也带回来啊?”

  小孩们都不知道蔡甜的事情,只当她还是那个四品的大官,甚至在京中娶了夫郎有了个女儿。

  只是这些年那父女俩没时间回来罢了。

  蔡甜顿在原地,想到如今已经是太君后的窦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冷硬的转移话题,掏出杀手锏,“课业写完了吗,不如我留下多住几日,辅导你们一二。”

  小孩们,“……”

  小孩们齐刷刷松开蔡甜的腿,拉开距离,乖巧地冲她挥手,“姨母再见~”

  蔡甜,“……”

  蔡甜回京的时候,窦氏已经离开了。

  望水巷还是那个望水巷,路还是那条路,只是好像忽然宽敞起来,空了很多。

  蔡甜站在窦家门口,迟疑了很久,垂在身侧的手都抬不起来敲那扇紧闭的门。

  既怕没人回应,又怕里面住了别人。

  “蔡夫子?”

季晓兮拎着酒菜从外面回来,见门口站个人还以为看错了。

  她揉着眼睛走近,见对方果然是蔡甜,脸上瞬间露出笑意,“您回来了啊!我还以为您……”

  “回来写书。”

蔡甜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书商那边催得急。”

  主要是蔡阳很急,急着知道隔壁的夫子跟小狐狸的父亲在一起了吗,毕竟都一家三口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

  蔡甜看了看季晓兮,又看看窦家的门,了然,“你住这儿了。”

  “对,窦叔走之前说房子给我住了,让我帮他照看艾草。”

  蔡甜眼睫垂下,视线落在地上。

  她想问些事情,又开不了口,如今这局面是她自己选的,后悔不得。

  季晓兮说,“对了,窦叔走之前给您留了东西。”

  季晓兮推开门进去,她把酒菜放下了,拿了个裹着蓝布的东西出来,见蔡甜站在原地没动过,诧异,“您怎么不进来?”

  这院子蔡甜进进出出多少次了,为何今天还见外了呢?

  蔡甜不语。

  季晓兮只能拿着东西出来,递给蔡甜,“喏。”

  两双新棉鞋。

  季晓兮说,“窦叔说这两双鞋够您今年穿到开春了。”

  “还有,”季晓兮笑,“窦叔让我多照看您一二,免得您饿着。”

  蔡甜接鞋的一双手微不可查的顿了一瞬,“多谢。”

  “不客气,”季晓兮示意屋里,“我得了笔银钱,要不要去吃酒,我请您。”

  蔡甜,“你得钱不易,不了。”

  季晓兮摇头,“容易容易,我今日帮一个客人鉴定出她手里的玉貔貅是假的,她直接赏我一两银子。我发现我的确有吃这门饭的本事,想这两日去珍宝阁试试。”

  “听说最近珍宝阁办了个比赛,鉴别玉器古玩的真假,赢者有大奖。”

  季晓兮想去试试,当一辈子的跑堂是没前途的,既然这次没再鬼打墙,她就去尝试些别的。万一日子还有很长,她得好好过下去。

  “进来吃饭吗?”

季晓兮问。

  蔡甜摇头,将鞋塞进宽大的袖筒里,便转身回了隔壁院子。

  季晓兮可能跟别人一起呆惯了,这两天就自己还挺不适应的,她走到巷子口去扒拉那堆柴火堆。

  “汰!”

有个五六岁的小乞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跳出来,手拿木棍要敲季晓兮的手,“这柴火垛被姐姐买下了,你不可以偷她的家!”

  “谁偷她的家了,”季晓兮眼疾手快缩回胳膊,“这里头的人呢?”

  小乞丐盯着季晓兮的脸看,见她是住在窦家里的那人,才说,“姐姐去宫门口了。”

  季晓兮疑惑,“去那儿干嘛?”

  她还想着把艾草扒拉出来,跟她一起吃饭呢。

  小乞丐抿唇不说话,“影”的机密,岂能告诉别人。

  艾草去皇宫侧门,递消息去了。

  天色渐晚,皇宫一处隐蔽的侧门门口窝着一个土黄色的麻袋,像是放在那里等着垃圾车拉走的垃圾一般。

  没多久,那团土黄色旁边,多了个裹着银白狐裘的人,跟团雪球一样,堆在麻袋旁边。

  远处的李钱看得眼皮抽动,心道这都是什么接头暗号。

  是宫里的椅子不好坐,还是别处没了说话的地方?非得蘑菇一样蹲在那儿,这哪里像个皇上能干出来的事情。

  一黄一白两团旁若无人地窝在一起,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隔着一个矮矮的门槛。

  这里是平时后宫小侍们出去采买的进出口,仅逢双日开门,今天正好是单日。

  梁夏扒拉狐裘毛领,把嘴露出来,不然一说话一嘴毛,不方便磕瓜子,她问,“夫子回来了吗?”

  “嗯,晌午回来的,抱了两坛酒呢。”

艾草点头。

  梁夏眼里露出笑意,“回来就好。”

  回来就还有机会,最近春闱在举荐考官,就有文臣想起了“帝师”蔡甜。虽说蔡甜如今没官名在身,但她曾入过翰林,如今又教出了新皇,封个太傅绰绰有余。

  梁夏还在矜持,等着文臣再提两次蔡甜,到时候就能接人进宫了。

  “外面还有什么事情吗?”

  梁夏把瓜子分给艾草,艾草边磕边说:

  “珍宝阁最近办了个品鉴珍宝的活动,面上说是找有鉴别珍宝天赋的人,其实是老阁主不满家里的那些小辈,又苦于膝下无女,这才想着寻一个有本事的继承人。”

  “你怎么知道的?”

梁夏很是意外,这种事情得多机密啊。

  “她给夫郎烧香的时候嘀嘀咕咕骂了两个时辰,我趴她家宗祠墙根听到的。”

都蹲麻了,才从那堆废话里捡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梁夏喂给艾草一颗瓜子,“辛苦你了。”

  两人说着话,声音还没磕瓜子声大。

  沈君牧去寻窦氏吃晚饭,正好从这边路过,远远瞧见门开着,门根那儿有一团白,好奇地带着报春走过来。

  李钱看见了他,沈君牧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双手拎起衣摆,悄无声息过来——

  蹲在梁夏背后,竖起耳朵听她在跟谁说话。

  光从墙里面,只能看见梁夏看不见艾草,得靠近了才听见两人说着话呢。

  李钱,“……”

  很好,三个蘑菇了。

  报春也看得眼皮跳动,想伸手去拉沈君牧,然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团白色身影是梁夏,他脸一僵,不敢过去了。

  “言家最近可热闹了,正要分家呢。”

艾草没有内力,沈君牧功夫又高,当他刻意屏息的时候,艾草根本没发现多了个人。

  沈君牧双手搭在膝盖上,蹲在梁夏身后,侧着脑袋竖起耳朵。

  言家怎么就热闹了?

  他好奇死了,艾草突然不说了。

  等他回过头时,就发现梁夏正眨巴眼睛看着他。

  沈君牧脸一热,刚想寻个借口离开,就见梁夏递了把瓜子过来。

  她跟小艾草说,“没事,继续说你的,这不是外人。”

  艾草没读过什么书,听完心里有些疑惑。

  不是外人,那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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