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昱:“不知江大夫有何事相求?”
江遥无意识的抠着双手。若有熟悉她的人在,便知这是她焦虑的表现。她歪头,眸光微闪,低声道:“我想请你,查一查,我是谁。”
冷昱:“什么?”
他耳朵动了动,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江遥斜眸淡淡乜他。“我说,让你帮忙,查一查,我是谁。”
冷昱顿了半秒,“呲”的笑出声,眸底却是一片冷色。“江大夫,您这玩笑,过了。”
江遥头疼,抬手捏了捏眉心。“没开玩笑。我之前出意外,失忆了。这两天麻烦找上门了。我得先弄明白我是谁,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冷昱挑眉,不信的反问:“失忆了你还能治病?”
江遥撇嘴。“你就当这是种本能吧。学识这种东西,学了就是你的了,谁也偷不走。”
冷昱凝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江遥一脸平静,眸底藏着一丝烦躁。稍许。冷昱微微垂下眼帘。“你知道多少?”
江遥摇头。“除了名字,一无所知。”
她从何来,为何会在宝桐村落户,年纪几何,是否还有双亲……她都不知道。冷昱眉心一蹙,拂过一抹探究。“就一个名字,这不太好查。”
江遥叹气。“我也知道,但这两日,家里已经来了两拨不速之客了。我必须得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
“详细说说情况?”
江遥斟酌了一下语句,将自己家中的情况告知,略略犹豫了一瞬,也将自己遇到的两拨杀手的事情告诉他。冷昱眸中讶然拂过。“星无楼的杀手,确定?”
江遥嘴角微微一抿。“我之前救了个人,琼都人士,他告诉我的,杀手是星无楼的。杀手耳后,有半截六芒星的纹身。”
冷昱缓缓点头,沉声道:“嗯。那确实是星无楼杀手的标志。星无楼的宗旨,出手必见血。不知来杀你的人是何等级,但越往后,等级会越高。不死不休。”
江遥脸色沉下。这与封祁所言是一样的。可为什么?她到底是挡了哪路神仙的路了?冷昱也不由好奇。不过一个乡野村姑,不仅医术高超,竟然还引来星无楼的杀手,而且随手捡一个人,就能认出那是星无楼的杀手。等等……捡的人!冷昱脑中忽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眼底闪过一抹激动的神色。“你捡的人,是不是……”他蓦的顿住,又觉荒唐。不可能的。以那人龟毛的性格,怎么可能在村里住下?江遥不解看他。“我捡的人,怎么了?”
冷昱心思沉了沉,面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摇头,漠然道:“无事。”
江遥嫌弃的瞥他一眼。“嘁——”冷昱:……江遥:“你就说,能不能查吧。”
冷昱点头“可以,报酬如何算?”
他本人也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家庭,才会培养出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来。江遥琢磨了一下,面色肃然,郑重其事道:“一条命。”
冷昱心底异样拂过。“一条命?你的命给我!?”
江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做梦呢。你要是有什么救不活的人可以带来找我,我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活人。”
冷昱微怔,挑眉。“好大的口气。”
江遥不客气的拱拱手。“就这十里八村吧,若有我江遥说救不活的人,就是救不活了。”
冷昱冷笑一声,没再多言。“既然如此,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江遥抬手。冷昱犹豫了一下,抬手与她击掌。“啪”的一声脆响。冷昱心口好像掠过一抹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他怔愣一刹,也没放在心上。江遥将事情解决了,也懒得多留,起身告辞。冷昱跟着站起身。“不再坐会?”
话一出口,他眼色不由变了变。江遥没发现他的异样,摆手。“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她干净利落的转身,潇洒的挥挥手,大步流星离开。黄有为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迎上时朝屋内的方向看了一样。冷昱在后施施然走出,用眼神吩咐黄有为将人送到家。黄有为会意,微微躬躬身,领着江遥出门。江遥还打算去书院转转,就让黄有为先走。黄有为闻言道:“我与清风书院的院长有一点交情,可以帮你引荐。”
江遥有些意外的拍拍他的肩头。“掌柜业务挺广的呀。”
黄有为谦虚的笑笑。“做酒楼的嘛,上下都要打点一番。生意不好做呀。”
江遥理解的点点头。“那便麻烦您引荐了。”
黄有为摆手。“您折煞我了。一起去吧。”
江遥笑着应下,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清风书院就在别院旁,坐马车几分钟,走路大约需要一刻钟。江遥看这距离,心想,这别院,妥妥的学区房啊。若是大宝真的来上学了,为了让他可以每天回家,住别院,似乎更好一点。她心里多了一丝计较。因黄有为与院长相识,门房也是认识他的,所以他刷脸领着江遥直接进去了,有在院里做工的人将两人迎到院子的小院。年已过,书院也开学了。两人进了书院,耳边就听朗朗读书声传来。江遥观察了一下书院的环境。书院不大,恐怕就只有冷昱别院半个院子大,但环境很不错。曲径通幽,等春日来,满园春色,又是另一幅模样。单环境来说,她是满意的。江遥微微颔首,快步走到黄有为身侧,低声问他,这一年的手束脩。黄有为回答,二两印子一年,书本和笔墨纸砚另算,另外,食宿费用也是另算的。他扬手,朝后指了指。“那后面,是修给学子住的小院,等级不同,价钱也不一样。我看呀,你若真想送孩子来,就收了少主的院子,近,方便你陪孩子。我家少主宅院多,不在意这一个的。”
江遥踮脚,朝他所指的方向眺望,也有点意外。原来所见,不过部分。这书院,比想象还大。只是……她不明,这一个边远小镇,为何会有这么大一个书院?难道,是有什么大人物在此隐居吗?黄有为听言,看她的目光,探究深了深。“江姑娘不是本地人吗?桃花镇虽小,位置却是进琼都的必经之路之上。”
江遥眸光一沉,诚实摇头。不知道。她都失忆了。知道个鬼。黄有为扯了嘴角干笑两声。“桃花镇到琼都,不过四个时辰车程。”
江遥意外的挑眉。“这么近吗?”
黄有为点头。“对。桃花镇到琼都的路上,有一座大山,断了两边路,算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将琼都护在山后。去年寒冬,少主回来时,耽误了几天,恰好遇上大雪封路,才会在此处停留。而且,桃花镇有一特色,桃花山,山上有温泉,因而琼都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来此购建别院,避暑或过冬。所以啊,桃花镇虽小,却不穷亦不简单。江姑娘未来在镇上行走,需多加小心。”
江遥诚心接下他的建议,心中意外不已。小小的桃花镇,竟也是藏龙卧虎之地。那原主在此,是本就是此地之人,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呢?暂时不得而知。江遥只能希望冷昱能尽快查清原主的身世了。还有家里的三个小家伙,真有点定时炸弹的感觉了。她眸底幽芒一闪,敛下心神,不再言语。两人来了院长所住的小院,引路人进门通报一声出来将两人引进门。屋内,一位中年大叔立于门前等候。江遥意外对方的容貌。一身青衣,容貌隽秀,气质温润,如美玉般令人心舒,薄唇轻勾,散着几分亲和,让人不自觉亲近。江遥心底暗自点头。看外貌,是个温柔的老师。黄有为拱手与之打招呼。“越安先生,叨扰了。”
柳晏辞伸手虚扶。“黄掌柜今日怎有时间光临寒舍?”
黄有为顺势起身,不好意思笑笑。“酒楼客人想送孩子上学,我恰好遇到了,便为之引了路。这位是宝桐村的江遥江姑娘,这位,是清风书院的院长,柳晏辞先生,字越安。”
柳晏辞亦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江遥,转眸看去时,对方落落大方的对自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此时再看,眼前人年龄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虽一身粗布麻衣,但周身气质芳华流光,亭亭而立,大气而矜贵,丝毫不比他所见过琼都贵女差,甚至隐隐还有高出一截的感觉。柳晏辞眸光微闪,颔首,礼貌问候:“是姑娘来求学吗?”
江遥心思一转。“女孩也能来上学吗?”
柳晏辞莞尔一笑。“有教无类。”
江遥心里默默的比了一个大拇指,点头。“不是我,我想送我家孩子来。两个,一男一女,五岁。”
柳晏辞有些意外。从衣着看,她的家境应该很普通。书院束脩不便宜,她竟舍得连女孩也一起送来。他眸底流光敛下,嘴角笑意不变。“可有启蒙?”
江遥摇头。“只识得几个字。”
柳晏辞略感意外。清风书院的规矩,入学者,都该知道。不收未启蒙的孩子。他微微斟酌了一下语句,同江遥说:“那便等孩子启蒙后送来,看在黄掌柜的面子上,我可亲自教考。”
江遥斜眸瞥了一眼黄有为。这掌柜面子这么大的?黄有为不好意思的笑笑。“在下是熙朝十六年的举人。”
当年中举是,也不过二十七岁,熙朝,亦算的上是年轻有为了。江遥:“那你怎么没当官?”
黄有为嘴角笑意一僵。“呵呵,我喜欢做生意。”
江遥淡淡“哦”了一声,无意探究,点点头道:“那我启蒙了再送来,不用特殊对待。”
柳晏辞不由转眸看黄有为。黄有为微不可见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按照江遥所言做。柳晏辞会意,点头。“书院在每年的五月十五有一次统一的入学考试。这几月,你可给孩子启蒙,到时带来孩子考试。若通过了,便直接入学,根据他的成绩来安排未来的计划。”
江遥算了算。现在二月初,时间上完全够了,就是封祁不在,自己认字也费劲,看来等封祁走了,得重新找个人给小家伙们启蒙了。还有二宝,她也想试试,若是可以一起上学,是最好的,不行,她在想办法。江遥心里有了成算,点点头,对柳晏辞道谢后,便告辞了。黄有为与柳晏辞打了招呼后,与其一起离开,直接让车夫赶车,将她送回了村里,自己则走路回了别院。天气虽然还冷,但连着两日都出了太阳,瞧着像是要转暖的样子,村里猫冬的人也三三俩俩的出来,晒晒太阳,看看土地的情况,等着春播。马车一进村,就被闲聊的人看到,惊讶的叫了起来。“哟,这马车看着好气派,是来找谁的?”
“找村长的吧?我偷偷告诉你,前几年我见过一辆和这差不多的马车来咱们村里,直奔村长家的,至于车里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那以后,村长家就发财了。”
“啊!你说这个,我也想起来了,差不多是……是六年前!”
“对对对!”
……村民们熙熙攘攘的讨论,将要不知。马车将她送到山脚,余下的路,车上不去,她便下车了。她刚下车,就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啊!居然是江大夫!”
“江大夫是去城里给人看病了?”
“你怎么知道是看病,不是别的?啧,你看她那样子,哼,狐媚子。”
……江遥面色一沉,转眸看去。村民挤做一团,人头紧蹙,各人脸色各异,喧闹中,她也看不出那话是谁说的,但,那话一出,众人的神色皆是一变,满是鄙夷、不屑,甚至还有些用一种很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江遥心坠了坠,对车夫挥挥手,示意他先走,自己则缓缓走到人群前。村民见她走过来,似心虚般,突然不说话了,气氛忽的寂了下来。江遥站定,眸色冷然,直勾勾的扫视了一圈。“刚才那话,是谁说的?”
声色清冷,如寒风拂过,凛凛而寒。有人扛不住,情不自禁打了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