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颜宓,沈婳的眸色变得复杂。
阿兄回来了,可颜宓的谢珣早已不在了。窥探了这份秘密,女娘的唇色下意识发白。 颜宓被很快酒劲儿上来,她额间觅着细细的汗,浑身都发热。 沈婳刚让酒楼送醒酒茶过来,就见颜家的人很快闯入内,带头的来的婆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嘴角不带笑,显得很是刻板。 她身后还跟了五名五大三粗的奴仆。 “娘子,胡闹够了,也该归了。”她一抬手,身后的下人齐齐朝颜宓而去。 影五倏然抽开背后的剑,剑身在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冷芒,直直抵着几人。 “出去!”
下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却仍旧以婆子为首是瞻。 婆子见状,目光沉了沉。 她看着半趴在桌上的颜宓道。 “夫人得知此事大怒,这苦头是左右是娘子吃的,老奴劝您还是配合些好。免得伤了母女之间的情分,这又是何必?”
婆子再看颜宓稍一抬面色桃红的脸,眸色晕着水气,仿若醉了一湖春水。眉心拧了又拧。 “明日,便是去卫家探望的日子,娘子如今像什么话?”
说着。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 “娘子回去,认个错,低个头,这件事兴许也就过去了。夫人这些时日忙的焦头烂额,您实在不该给她添堵啊。”
她瞥向低着头摸着茶盏不语的沈婳。也记得来之前,提督夫人的特地嘱咐。 ——南家虽不比先前,可祖辈也立过汗马功劳的。那女娘虽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可将南家太夫人贬的一文不值,听说回府后就倒下了,真倒假倒暂且不提,可崔家登门致歉的人都没一个。此事传到了官家耳里,更不曾斥责崔侯半句。 ——这一回我也算是看清了,阳陵侯府上下都护着她,即便我瞧不上她那狐媚样,老爷同崔侯都是重臣,也是同僚。到底也得顾及一二。你这一趟,且莫同她产生冲突。 婆子念及此,上前皮笑肉不笑的福了福身子。 “沈娘子安好。”
“我们无非是来寻府上的女娘,您的人何至于此啊。”
“若当真为了我们娘子好——” 话音未落,沈婳蓦地起身,将酒盏狠狠掷了过去。 “轮得到你教我做事?”
她砸的也准,就落在婆子的鼻梁上。‘咚’的一声响,后者猝不及防更是避无可避,鼻血像是不要命似的涓涓往下冒。 “周婆子!”
“流……都流血了!”
“一个表姑娘怎敢如此,我们再如何也是提督夫人的人!这不是打夫人的脸!”
场面一度混乱。 但有个抵着剑的影五,这些人有所忌惮。 沈婳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前一句夫人,后一句为你好,好坏话都让你给说尽了,反反复复不过是让你们娘子低头认命,也是有趣儿,好好的女娘尽让你们颜家给糟蹋了!”
“提督府的奴才,一窝蜂闯进来,说的好听是请你们娘子回去,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是来绑人的!”
“既然做了吃人肉的屠夫,何必装的假慈悲?”
“你!”
婆子是提督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平素也被下面的奴才阿谀奉承惯了,便是颜宓在她面前,都要给三分薄面。 她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沈婳见她还不服,她正一窝火没地儿撒。却不料手被人拉住。 颜宓温温柔柔的朝她摇了摇头。 她说:“我还了银钱,身上已身无分文,只怕要在你这儿赖个账,这次让你请了。”
她有些站不稳的起身。 “我也有些累了,也该回了。下回我再请你。”
沈婳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 最后,她扯住颜宓的衣摆,唇上下动了动,成成一句:“下回是什么时候?”
颜宓没说具体的期限,只是笑着问:“担心我出不来啊?”
她好似很爱笑。笑的如春水绵绵,可只要细细去探,其实更多的是无奈和凄凉。 等颜宓跟着一群人走后,屋里变得空空当当。 “一群老货显然没有好安心!娘子怎么就让人将颜娘子给带走了?”
影五把剑收回来。
她面无表情的凑近沈婳,再一次努力又艰辛的为崔韫加好感。 “娘子若实在担心,也可将颜娘子带回侯府的,您要做的事,爷定然支持。左右他应对想法子。”沈婳:……崔韫谢谢你啊。 她视线尚且还落在大开的门房处。 “颜宓是颜家女娘,只要她还姓颜,这就得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没法拦,也站不住理儿去拦。”
她缓缓收回视线:“那婆子向我请安,无非是做场面功夫。”
提督夫人从始至终,就没将她放在眼里,遑论现在? 小七:“颜娘子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她都克制着没去下毒! 沈婳没说话了。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颜宓在颜家是孤立无援。比当初丰州的她更甚。 那时候,她还有倚翠的忠心。 再后来,有阿兄,呵,还有崔韫,当然这个人不提也罢。 她一直是被人护着的。 颜宓呢? 那偌大的颜家,对她最好的祖母,都在算计她。 她这种女娘,不似沈婳的离经叛道,她自幼读圣贤书,还有一个孝道。 这样的她,如何反抗?她的反抗有用吗?就连她念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不在了。 一个念头愈发根深蒂固,很快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扯开别的不谈,颜宓,绝不能嫁给卫熙恒。 “影五啊。”
影五:“……在。”
“去打听打听卫家,卫大公子上回出了事后伤势如何了?”
沈婳恶毒坏了:“若是好了,就让他接着再躺几个月。慢!慢!养!”
———— “跪下!”
颜宓刚回府,就是提督夫人的冷漠。她浑身贵气逼人,气场大的让屋内的奴婢吓得纷纷低头。 颜宓什么都没说,她神色平静的跪到提督夫人面前。 她这般,提督夫人越发恼怒:“你翅膀是真硬了!”
“同外人一道,伤我屋里的人?你不如去姓沈。”
“你可知错了?”
颜宓抬眸。 “阿娘觉得女儿错了,那女儿便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