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韫心思自来敏感,闻言眯了眯眼。可即便猜出了什么,他也不愿同倪康多费口舌解释。 大理寺还有事,沈婳既然无恙这边他也不愿久留。 “我此行会将影五带回去。”
这话自然是对沈婳说的。 沈婳一怔倏然抬头。面上终于荡起了美人笑。 “我能上街了吗?”
崔韫云淡风轻的颔了颔首 “昨夜那人舍弃抓你,以后必不会再对你动手。这边无需影五照顾,沈娘子也不必再忧心。”
这是沈婳这些日子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她甚至欢喜的向崔韫交代了行程:“好,我得去看看棺材可有动工。”
“这些日子一直念着,不亲眼瞧瞧,心里总是不踏实。”
崔韫:…… 沈婳亮晶晶的眸子仿若星河璀璨:“晌午用了药便出门,我也会帮你看的。”
不知为何,崔韫竟下意识撇开视线:“那便劳烦沈娘子了。”
若不是这件事耽搁沈婳出门,想来灵堂的布置,她都能打点起来了。 提早买那些定然会旧,也许花样还会过时,可沈婳是要定制的!待那边给出了满意的图纸后,便交定金。 等她那天真的不行了,那边紧赶慢赶的做出来,想来也是来得及的。 晚些也无碍,但是得照着她的喜好来。 沈婳很难得的亲自送崔韫出了梨园。 刚出院门,歪脖子树下纳鞋的几位嫂子齐刷刷的打量过来。 王嫂去扯张嫂的手,小声问:“是他吗,是他吗?”
张嫂:“就是他,不会认错。诶呦,同沈娘子站在一处可般配了。”
沈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催促崔韫:“快走吧。下回见。”
离家出走小媳妇的身份,这几日她演的炉火纯青。可若让崔韫知晓…… 到底不自在。 崔韫不屑同倪康解释,自然不会同这些并无交集的妇人多言。可见沈婳红通通的耳根,那埋在心底的恶劣让他顿了足。 沈婳见他不动了,急的后背冒冷汗:“你走啊,走。”
崔韫见状,也便更不急着走了。 “欸。”
王嫂子便是这会儿跑了过来,肥胖的身躯挡住了崔韫的路。 影五深知崔韫不喜外人近身,也便上前一步。 “婶子可有事?我们爷还有公务在身。”
看看!沈婳身边伺候的人都叫这郎君爷了!王嫂子无比确认崔韫和沈婳就是夫妻。 眼前的男子金尊玉贵。她不由有些怯,可又念着沈婳扶着小腹艰难走路的场景。 王嫂子也忍不住埋怨崔韫。 “女子有孕本就不易,许是脾气会急了些,你为郎婿合该包容。”
“沈娘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女娘,住在这小巷里头也实在委屈了。”
“你这一趟又一趟的来,却没把人哄好,可见都是无用功,娘子是要哄的,她是你的枕边人,本最是亲昵不过,屋里适当时低个头,也权当情趣了,并非难事。”
“早点将人带回去。”
空气彻底凝滞,寒风凛冽刮的沈婳浑身发凉。 倪康给沈婳把过脉,最是清楚她有无身孕,可一听这话,也免不得谴责崔韫。 沈娘子身份不尊贵,大不了纳入府中当妾。何必当外室养那般糟践? 倪康决定!他便是走路回阳陵侯府,也不要和崔韫一辆马车。 他抱着药箱,揣着沉重离开。 崔韫荒谬的看着沈婳。 “有孕?”
崔韫匪夷所思。 “我的?”
沈婳不止耳朵红了,那苍白的小脸此刻都染上了红晕,艳如朝霞。 她甚至不敢去看崔韫的脸。 王嫂子闻言黑了脸:“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这郎君说话怎这般不中听。”
“沈娘子对你之心日月可鉴!你可莫让她寒心了。”
听听那是什么话!难怪沈婳不同他回去。还说郎婿亡故。 竟也是有原因的! 沈婳身子都是僵硬的。她丢不了这个脸。她正要落荒而逃时,空中传来男子的一声轻笑。 “婶子教训的是。此事确是我不妥。”
沈婳:!!! 他怎么认了? 王嫂子见他态度不错,也便缓了脸色:“虽说这些话由我来说不合适,可到底是为了你们二人好。并未他意。”
“新婚夫妻聚少离多,沈娘子生的美,你也不怕别家后生动了心思?你得守着她。体贴她。”
崔韫淡淡道:“是我未考虑周全。”
他此刻的姿态,无疑是包容妻子的模样。有些诡异又好似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张嫂子见状笑吟吟走上前。 “那这回沈娘子同你一道走吗?”
沈婳欲哭无泪:“不不不。”
崔韫似笑非笑:“我也无法逼迫她。”
沈婳输了。在新身份上输的一败涂地。 可她如今若解释,谁会信?怕是是跳进河也洗不清了。 王嫂子:“沈娘子,是如此吗?”
沈婳望天憔悴:“是。”
张嫂子“是了是了,你先前说过家中都是你做主的。”
沈婳忧郁继续望天。 “不过你不能仗着夫婿事事顺从你,便继续使性子。感情遭不住这般磨。你这孩子听嫂嫂的没错,就别置气了。”
沈婳:“……我考虑考虑。”
她耳朵是红的,脸是红的,就连脖颈红了。 麻木了。 她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等几个人离开,沈婳还没从压抑中喘过气来,就听崔韫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波动。 “听你的?对你言听计从。”
沈婳破罐子破摔:“嗯。”
“不过是桩闹剧罢了,侯爷无需放在心上,我在盛京左右也不会长久住下。”
她此言不假。 沈婳还想着等见了谢珣后,便回丰州,亲眼看着那些人穷困潦倒。 崔韫弹了弹衣角,又顺平褶皱。 “几个月?”
沈婳一顿,不明所以。 她警惕的瞥了眼崔韫后很快回过神来。 沈婳思忖片刻,唇上下翕动:“……两个月?”
崔韫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却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凉薄。 “那沈娘子可得做好胎。前三月最是不稳。”
你有完没完,还来劲了是吗! 念及小巷几个嫂子,沈婳干巴巴道。 “知道了。”
“你下回无需来这么勤。”
她习惯了一个人的独角戏。有崔韫在场,反倒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