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恩娜没时间多看。
敲开一号录音室的门，宋仁赫严肃的表情让她精神一振。 “老师。”不自觉立正鞠躬，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宋仁赫没抬头，冷淡地应声，他的手指在电脑触摸板上划了两下，屏幕正对裴恩娜。 放的是考核录像。 视频中的她舞姿僵硬不忍直视，唱歌的声儿断断续续，气息极度不稳，副歌部分甚至还激情破音。 “……”裴恩娜脸颊发烫。 她有必要担心出道后穿什么衣服？感觉这程度基本可以告别爱豆职业了。 漫长的视频进度条一点一点艰难移动，录音室里尴尬得简直令人窒息。 宋仁赫也不说话，就静静地注视着裴恩娜。 他身上笼罩着低气压，侧颜棱角锋利，显得极其冷峻不近人。 “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吧。”半晌，宋仁赫终于开了口。
裴恩娜猛地抬头：？？？ “老师我……” 他微微抬手，打断她的话：“两个月，只要肯努力，不说跳得有多好，舞蹈基本可以成形了……你呢？基本功都不扎实。不是做不好，而是态度问题。”考核结束之后，所有负责教学的老师和社长李琇满已经开会讨论过每个练习生的表现。 其他人比较正常，唯独谈到裴恩娜时争议特别多，简直变成了倒苦水大会。 “这孩子跳舞一点律动没有，像机器人。”
“她没和孩子们一起住，回家有父母宠着，很难控制饮食。”
“体力太差了，感觉下一秒就会晕倒。”
“多培养一段时间可以当个门面，但我感觉她坚持不下来。”
苦水中掺着惋惜，还有比较极端的工作人员提到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是否应该保留中国籍练习生的问题，提议劝退。 “你看看这儿，这么简单的舞步，居然同手同脚？”
“还有，教了你很多次发声技巧，还是在用嗓子唱歌，这有多伤害声带你不清楚？”
宋仁赫开始逐帧解析，裴恩娜的头越来越低，但凡地上有个缝，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老师，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望。”
“我之前没接触过这些，虽然努力了，但有的时候没办法跟上进度。”
“而且这首歌是新的，我记得只练了几节课……” 宋仁赫不仅是声乐老师，还是编曲家，最近一段时间很受公司重视，在SM内话语权很高。 而SM有一套完备的练习生体系，还有一个近在眼前、可以快速出道的机会。 这件事关系到她的性命，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稳住他再说。 “我会继续努力的，您……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裴恩娜试探。
“放弃吧，”宋仁赫的话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你的心不在做爱豆上。”他关掉电脑，站起身，想迈步出门，却被急切的裴恩娜伸手拦住：“老师！我特别想当爱豆，特别特别想！”
宋仁赫：“……” 眼前的女孩子好像刚结束练习，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过来了，吊带下的皮肤白腻清透，在只开了侧灯的录音室里也很清晰。 他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没看出来。”
“才两个月能看出什么！”
裴恩娜竖起食指，急切，“老师！Red Velvet出道人选考核！如果到时候还是这个样子，我就……我就自己退出SM！”
退出SM之后，再找一家别的娱乐公司。 反正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宋仁赫不知裴恩娜内心所想，兀自皱眉。 其实，他刚刚是诓她的。 虽然公司对她的表现确实不满意，但秉着裴恩娜刚进公司两个月，好的爱豆都是培养出来的道理，讨论后，再观察观察的声音还是压过了劝退。 他觉得裴恩娜是个很有自尊心的孩子，笃定被赶走一定会让她极不平衡，才想用刚刚那番话激起她的好胜心。 现在看来……效果好像有点过好了？ 宋仁赫重新坐回沙发，想起了初见裴恩娜的情形。 他去学校代替姐姐接侄子放学，刚停好车，正巧撞见她和几个同学拿着冰淇淋走出校门。 脸就巴掌大，鼻梁秀挺，头骨很小，五官格外精致，眉目间拢着的明媚笑意像一瞬间拨开云雾的阳光，绚丽耀眼。 爱豆这个职业，脸是敲门砖，决定了一个人的人气上限。 虽然这样说有点残忍，但事实就是这样。 有些孩子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得到出道的机会，即使能够出道，也大概率是back，而漂亮孩子但凡肯下一点点功夫，就注定了成功。 裴恩娜就是这种人，只要稍加包装，星味儿遮也遮不住。 同样干干净净的校服裙，同样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偏偏她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那张脸和独特的气质加了太多分。 长期与练习生、艺人接触的敏感让宋仁赫意识到，这个女孩子似乎是SM不能错过的好苗子。 显然，公司也这么认为，所以在后来的入社面试现场，即便裴恩娜跳舞摔倒，紧张得跑调，面试官还是在心里不断麻痹说服自己，留下了她。 ——要脸有脸，要实力还是有脸，只要好好教导，日后肯定会变成参天摇钱树。 可惜……宋仁赫闭了闭眼睛，韩国娱乐圈，尤其是爱豆界，内卷得几近变态。 美丽废物待不久，黑粉的唾沫星子会杀死他。 “老师？”
见他一直没回答，裴恩娜试探地追问。
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离开SM之后去哪家公司呢？她记得韩圈粉丝经常把“三大”放在嘴边，“三大”究竟是哪三大？ 算了，大公司肯定不能接受她这个实力，要不去小公司碰碰运气吧。 “你认真的？”裴恩娜胡思乱想时，宋仁赫抬起头，“如果不能坚持，继续实在……”
“认真的！”见有戏，她斩钉截铁，立即举起两根手指发誓。
拜托，不认真会死，浪费的练习时间都是死亡倒计时，谁敢不认真？ 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裴恩娜对上他的目光，大眼睛一瞬不眨，带着无言的祈求和渴望。 “……”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宋仁赫的嗓子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裴恩娜眼里的那种渴望，有点过于急切热烈了，不像是对出道的渴望。 毕竟，她之前对练习从没如此大的兴趣。 “你基础太差，不适合现在的训练计划，”宋仁赫没再纠结，“我已经跟别的老师说了，按照新的来。”“！”
“谢谢老师！”
兴奋没一会儿，裴恩娜反应过来—— 什么叫“已经跟别的老师说了”？原来宋老师根本没想赶自己走？ “Red Velvet出道人选考核在年末11月，多练习vocal，嗓音是你最大的优势，至于舞蹈……跟得上就行。”
入社之前，公司带她在医院做过声带测试。 眼前的小姑娘不是全然一无是处，至少音质和音准都不错，绵柔悦耳还有点空灵，是蜜嗓的类型。 像泊贤，也像权愅，前途无限。 这也是他独独看重她的原因。 * 从录音室离开不到半小时，公司艺管便给裴恩娜送来了最新的训练计划。 “原来早上八点的课换成了和新人一起上的舞蹈基础班，声乐课给你调换了老师，宋前辈亲自来教，除此之外，下午加了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晚上课时延长……” 计划表满满当当，休息时间就像海绵缝里的水。 她高三的时候都没这么痛苦。 “公司的练习生都住在一起，希望你考虑一下搬过来，这样方便控制体脂。”
“老师，我现在体重95。”
“勉强及格。”
“？”
“你目前身高166吧？85到90左右上镜效果最好。”
“……” 好变态的体重标准。 下午的课，裴恩娜请了假，专门回家和父母商量住宿的问题。 没有经过SM的允许，练习生不能轻易公开样貌，她回更衣室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戴好口罩从公司侧门离开。 循着记忆输入家门密码，只有母亲姜蕙在。 她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听见声音探出头：“哎？你今天回来得挺早。”
在原世界，裴恩娜常住中国，节假日才能见到她和父亲裴善廷，何况才经历了一场车祸，差点天人永隔，此时不免鼻酸。 “妈。”
声音哽咽。
姜蕙听出不对：“怎么了？”裴恩娜刚想说话，看见她恍然大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考核又不及格？”
“……”知女莫若母。 车祸的事情不能说，死而复生这种事没人信，裴恩娜只能点点头，猫似地环住姜蕙的腰蹭来蹭去。 “两次不及格了，要不你还是专心学习，考新闻系或者经济系，走别的路。”
裴恩娜形象好，在原世界经常主持学校的大型活动，要是没出事，她打算过两天去大型电竞赛事应聘实习解说来着。 “我打算再试试。”
见女儿坚持，姜蕙摇摇头。 她从蒸锅里端出一盘排骨：“你爸快回来了，把碗筷拿……” 没等说完，白皙的小手伸过来，排骨减一。 “裴恩娜……” “妈，你手艺太好了，真是便宜了我爸。”
拍马屁没用，她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裴善廷是大学教授，这段时间忙着给学生指导论文，傍晚才回来。 他和姜蕙思想开明，给裴恩娜的自由度比较高，知道她想住公司的宿舍，也没多说什么，只提了个要求——学习不能落下。 她现在在大元外国语高中读高一，裴善廷计划好了，无论女儿当不当爱豆，日后至少可以根据成绩申请韩国的顶尖学府，两手准备总是没错。 裴恩娜收拾了些衣服和书本，通过kakatalk（聊天软件）告知艺管，父母已经同意了她去公司宿舍住。 刚发送信息过去没多久，手机振动便响起。 却不是艺管的回复，她的联系人列表多了个熟悉的名字—— 【系统0016：欢迎您来到平行世界！我是您的系统0016，您也可以叫我小石榴！】 16，石榴？ 就是这东西给她送到平行世界来的！ 【系统0016：首先为您介绍任务详情。】 【系统0016：六边形全能爱豆，也称ACE，即实力在多方面处于上乘的优质偶像。根据您的实际情况，本次任务评定项目为“颜值、唱功、舞蹈、现场、创作、话题度”，各项累计积分均达到90以上，便可判定任务成功，获得“恢复生命值”的奖励哦！】 唱功，舞蹈，现场，创作。 裴恩娜倒吸一口凉气：……不想让她活直说。 “根据实际情况？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系统0016：请您不要担心，每个项目难度不同，比如您的嗓音条件较好，唱功方面的评定标准会稍高。】 【系统0016：您的四肢不太协调，踢个足球还能被足球反打……所以相对其他项目，舞蹈评定标准要低一些。】 “足球那件事，纯粹是个意外，谁能想到就我同桌那个球技，能精准把球踢到栏杆，再那么巧反弹到我头上！”
【系统0016：被跳绳绊倒，被排球砸到肩膀脱臼，游泳差点溺亡……也是意外？】 “……” 【系统0016：主人百折不挠的精神值得肯定。】 “……”她果断转移话题，“为什么会有颜值？这东西的数值还会变？”
【系统0016：对于爱豆来说，妆造非常重要，本项将根据颜值热帖热搜数、出圈神图质量、直拍踩赞比、粉丝喜爱度等指数综合累计评定。】 【系统0016：话题度计算方式类似。】 裴恩娜：“恢复生命值指的是我可以回去吗？”
【系统0016：由于您在原世界的身体受到不可逆的损伤，生命值清零，原世界已经自动毁灭，但有关数据已经保存。】 【系统0016：只要您成功完成任务，在平行世界的生命值便会恢复，届时您可自由选择保留平行世界数据或转换原世界数据。】 还给她选择，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它人性化。 【系统0016：任务期限七年，请注意，如果任务失败，您将解锁“魂飞魄散”结局哦！】 裴恩娜：“……” 好像进入了一场无比真实的实景游戏，可惜没有复活的机会。 【系统0016：我会定期发送任务进度通知至您的手机，您也可以编辑信息“CX”发送给我，主动查询当前任务进度。】 【系统0016：请问您还有问题吗？如果有，请点击“继续对话”；如果没有，请点击“结束对话”。】 裴恩娜：……她的系统好像是个AI客服。 “你没忘记什么别的事情？”
“我看小说里那些系统还会派发金手指，什么空间、百科全书、读心术、技能复制之类的，你有什么？”
那头沉默几秒，突然弹出一个表情包—— 直立小狗举着两根荧光棒，身姿妖娆地扭来扭去。 【系统0016：我有荧光棒，为您加油助威！】 裴恩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