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吃泡面度过年关,那是她觉得唯一安全的地方。
警方已经确定是王滕所为,建议走私下赔偿,就算起诉成功也只能处五日以下拘留。 法律松弛,所以才让那些做错事的人肆无忌惮吗? 沈枝缩在被窝里,手握着手机发疼。 年假一过,沈枝提起了诉讼。 王家人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沈枝接了一次之后就没再接。 开学没几天,沈枝接到从医院打来电话。 周容被打了。 浑身是伤,脑袋被厚厚的纱布包扎着,血迹隐约渗透,面容鼻青脸肿,穿着病服的身体看起来格外消瘦。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消毒水味道很重,外面来往的脚步和细碎的说话声。 沈枝朝着病床上的妇人一步一步走过去,匆忙赶过来,呼吸还有些喘。 她似乎有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周容。 大致过了五六分钟。 周容悠悠醒来,看到沈枝,想朝她笑,可会牵扯脸上的疼意。 她告诉沈枝。 “王立涛早就在外面找了女人,这次因为你执意要告小滕的事,醉酒发了脾气。”沈枝喉咙有些干,微垂的眼睫下淡淡一层阴影。 “报警了吗?”
周容有些不自然的辩解,“小枝,这次是意外。”
又是这样。 沈枝闭了闭眼。 周容艰难的抬起胳膊,握上她的手。 “小滕这件事你撤诉吧,再这样下去人尽皆知,对你名声不好。”
“是对您不好吧?”
周容看着挂着讽刺笑意的沈枝,眼神闪躲。 “妈妈不年轻了,我不想被离婚赶出来。”
“枝枝,你会帮妈妈的对不对?”
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沈枝已经不稀奇了。 她苦涩一笑,“那您考虑过我吗?”
为了她能在王家不为难,她强忍着不舒适过年陪她,换得这样的结果。 她居然还意图偏袒罪魁祸首。 周容忍着疼,坐起来,“我当然考虑过。”
“你撤诉嫁给他,名声不会有影响,小滕跟我保证过,他会好好对你,你以后能过上好生活,有依靠,又离妈妈近,等你怀上他的孩子,王家就是我们的。”
水壶倒水的动作停滞,滚烫的开水溢出来溅在沈枝手上都未曾察觉,刹那间思绪犹如正遭受燃着的碳火,不停的哔嗒爆裂,难以置信的视线一点一点往上移。 须臾,她后退一步,水壶砸在地上,啪嗒落地,水花四溅。 “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说的出这种话。”
周容哭着的语气卑微,“我知道你受委屈,就当妈求你。”
“你休想。”
沈枝脑子有些嗡嗡,她压抑着心底崩塌的防线。 “沈枝,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妈在火坑里死吗?”
沈枝情绪崩溃,“那你就要把我拽进去吗?”
周容发狠威胁,“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
沈枝扯唇,咬牙,“那你死吧。”
死了她就解脱了。 周容没想到她如此绝情,顿时激动起来。 “是我女儿这个身份这辈子都改变不了,你的学业,你的未来,婚姻,我这个当妈的有资格决定,由不得你,我亲手养育了你,我,我也能毁了你。”
说完她看到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沈枝,软下来,“枝枝,你只要乖乖听妈的话,妈不会害你的。”
—— 走廊上,凌乱着急的人匆匆而过。 沈枝靠着墙,振动铃声一遍遍响着。 她看了眼,挂断,一会又响了起来,只是变成微信的声音。 她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 ——这会有点冷,真想抱你暖暖。 ——在上课吗?你这学期的课程表还没发我。 ——一个小时过去了,爬墙jpg.。 ——手机坏了,卡也用不了,这是我新号码,记得改存,别打错了! ——滴滴滴。 瞧,命运在提示她呢。 沈枝低着视线,五分钟后,手机自动熄灭,陷入黑暗。 她想起何舞失爱堕落留下的话,梁父挑开本质后的警告威胁。 想到梁楚柏和他朋友身上带着属于上流社会的优越矜贵。 每次总是会一遍遍提醒着,她刻意忽略身份的差距。 将她建立起来的自信彻底塌落。 如今连仅剩的傲骨都在被一寸一寸击碎。 她啊怕是飞不起来了,就连那只拉拽着她的手都得松开了。 贫穷跟富贵,原本就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哪来的平行线,又怎么可能偏航交错啊。 接下来的几天,沈枝去了趟京北。 梁楚柏逐渐察觉到沈枝冷淡。 每次都找理由推拒打视频。 梁楚柏疲怠的声音里夹杂着小心翼翼,“老婆,你最近很忙吗?”
沈枝语气淡淡,“嗯。”
“我刚刚遇到个很有趣的流浪歌手,歌不错,我录下来发你了,你听听。”
沈枝垂眸,磨挲着背包带,“还有事吗?”
“你——” 梁楚柏刚出口一个字就被沈枝截断,“我在图书馆。”
梁楚柏松开疑心皱起的眉,语调轻快,“那你回我信息。”
沈枝依旧没回,她此刻并不在图书馆。 她拿着暑假就抽时间办好的护照,听着机场的广播声,踏往他所在的国家城市。 第一次乘坐飞机,穿梭在高空之上,可惜没有了之前一直想去找他的满心欢喜,只有源源不断的挣扎。 下了飞机,这里充斥着大多数欧美面孔。 沈枝环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厅,往门口走去。 英文还不错,勉强能应付自如。 找了一家便宜点的酒店住下。 手机上显示两个未接电话。 想必是因为她没回消息。 沈枝透过小窗望着乌云遮挡的月亮,低头,敲击键盘的手缓慢而沉重。 “你烦不烦,没事做吗?”
对方秒回,“接电话。”
沈枝挂掉没接,“我在工作,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吗?”
对方似乎气急了,一条语音窜出来。 “我忽略你你生气,我找你你嫌烦,你他妈什么意思?”
手机里他暴躁怒意的声线回荡着寂静的房间。 随即他又打了个视频电话。 沈枝转接语音,在他之前先一步开口,“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就得全盘接受吗?你能有自己的事情做我也有。”
梁楚柏那边的怒气停滞了下,疲倦的叹了口气。 “老婆,好累啊。”
他轻轻低喃,“差点就想回去找你了。”
好不容易打满的气被他的话轻而易举戳破泄露,软下来。 她压着波澜,扯着话题硬跟他吵了起来。 互相了解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能用尖锐的刀次次戳中对方心口。 沈枝重新拾起过去的一些小事挑出来,把莫须有的罪名加于他身。 梁楚柏被她激得嗓音颤抖,也开始说起沈枝的一些问题,口吻愈加暴躁。 两人像疯子一样,将所有的不满无限放大悉数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