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路上没有几个行人。“章爱卿，可认罪？”
周武帝面色如天色一般阴沉。“陛下，臣没有造反，臣没有私藏兵甲啊，是他，都是他，是安公公这贼子诬陷我啊！”
老人双眼无神，已经开始绝望，他知道，此时若能保佑几个孩孙，那便值得了。徐平安却不给机会，直接想让他诛九族，何等的歹毒。对此徐平安毫无愧疚，一家子就该整整齐齐，至于师长邻里，还是一起跟着去吧。周武帝自然心中有杆秤，可惜这秤是偏向徐平安的。“既如此，那就是没有话说了，走吧，再去看看你的好章家一眼，多看一眼就会没了。”
周武帝淡淡说道，完全不顾老头儿那慢慢变形了的脸。“老臣，遵命。”
说完这句老头一下子泄了全身的气，瘫倒在地。徐平安命两人架着老头儿一起赶往章府，自己则慢慢悠悠地后面跟上。“看，那人就是姓张的。”
路上行人看见押解中的章老头指道。“什么！就是他，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这老头儿，真是心子坏透了。”
一个人大喊惊呼道，每多说一句，章老头儿的脸色越难看一分。“可怜我邻居好不容易有了个小的，没两年就不见了，肯定是这姓章家的，把人给拐跑了。”
“是啊，我隔壁那嫂子也哭瞎了眼，我就说小孩怎么会找不到，这种大人，可是干着不是人的勾当！”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徐平安看到一场不输前世演唱会的壮景。“去死吧，狗贼！”
啪嗒，一片烂菜叶拍在章老头脸上。“贱民！贱民呐！我上任以来，做过多少！你们看过嘛，如今这般对老夫，你们这群贱民！”
老头儿气得大喊，对着那人吼道。双手拼命拍打着囚车，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一个臭鸡蛋又飞了过来，随后的大片的烂菜叶，还有白萝卜，砸得老头儿头一歪，徐平安生怕他缓不过来，等下晕了。“喂喂喂，诸位注意点儿，咱总不能让人这般好死不是，轻点扔，那个，就是你，你拿个石头干吗！”
徐平安斜骑在马上，对着旁边百姓劝道，但很快，看见一个汉子手里拿着一块石头，这就忍不了了。“大人，我，这，我穷，吃不起饭，买不起菜。”
那汉子脸色羞红。“那你拿这么大石头，想给他个痛快不成，乖，拿个小点的。”
徐平安对这些百姓的热情，也都看了出来。“是！大人，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大汉背着一个篮筐，里面沉甸甸的，徐平安勾头看去，嗯，不错，都是些小石子。“菜就别浪费了，鸡蛋也是，来，我这里有小石子，给，你一捧，我一捧。”
众人纷纷接过，对大喊表示赞许。“看我样子，给大家起个头。”
大喊用小石子瞄准，一下打到章老头的蛋蛋，鸡飞蛋打，老头儿大把年纪，还遭受这种待遇。“唉，老头儿，看见没，一个人的成功不是从他功成名就时众人追捧看出来，而是他落魄后多少人的唾骂辱弃才能看出。你这个样子的，就是那种不知所谓的，你把百姓踩脚底，百姓把你当垃圾。”
徐平安缓声说道，旁边看押官差满脸的敬畏，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呵，黄口小儿懂什么，老夫都忘了，你个阉贼，老夫下去不会放过你的。”
老头儿面色紫黑，眼睛额头都是包，但却也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了。街道很长，本就黄昏，一直走到日落。章府门前，门可罗雀，与徐平安早上来时，两般景象。“安公公，我只是个马前卒，你以后，可要小心啊。”
章老头叹口气，对徐平安幽森森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马前卒，而且还是个蠢货，出头就要做好被按死的准备。”
徐萍安满不在乎，他背后是谁他都懒得去想，路就这么小，走着走着就会遇见，到时候顺手按死就好了。跨进大门，最后一抹夕阳沉了下去。章老头儿被门槛绊了一下。抬头是满堂的儿孙看着他。“安公公看呐，我儿孙满堂，哈哈哈，我儿孙满堂！”
忽得他笑得大叫起来，笑着笑着，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一个小孩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了上前来。“祖爷爷，我害怕。”
小孩儿抱着老头儿大腿，死死不肯松手。“你父亲呢。”
老头艰难提起那被镣铐缚的手，轻轻抚摸上去，连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大早上就不见了。”
小孩讲了半天，才讲清楚。“他父亲？就是那个拐卖人口的二爷？那你等下估计就可以见到了。”
徐平安听了觉得可惜了，一个人，为什么要干畜生的事呢，就不怕自己子孙也会遭报应么。“安大人，我还有家产，我还有很多银子，我告诉你，我全告诉你，求求你放过这些孩子吧？”
老头儿跪地大哭求饶道，旁边的士兵哪怕见过许多这种场景，可也还是不忍心。“诱惑大于束缚，人性就会自我麻木，可偏偏又会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东西时候，冒了出来，对他人视之珍宝地见而不理，现在跟我讲这些，有用吗？你们卖的孩子，可不在少数啊。”
徐平安命人拿来一把椅子，坐了上去。“老夫求求你，求求你了。”
老头儿额头磕出鲜血，披头散发，好不狼狈。“祖爷爷，呜呜呜。”
孩子抱着老头儿大腿，拼命哭泣。徐平安不是恶人，但对此他只能说，咎由自取。他一出生就锦衣玉食，吃着人血馒头，那样不是血淋淋的，现在要他放过，他也无能为力。不过这倒是让徐平安想起原身的回忆，那是一场大火，夏朝被攻破，那些姊妹还有兄弟，都倒在血泊里，看吧，享受什么，到时候就要付出什么。“老头儿，你白手起家，手上的鲜血比我可多多了，自然也知道，输了什么代价，当初做的时候，你就该清楚后果，如今来谈这些，是不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