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屁股底下的木凳子,面向庄幼清,道:“说说吧。你认识哪几个?”
庄幼清低下头。她从那一堆,长相各异的药草中,挑出了,那株根茎赤红的药草。回想着自己不久前,背诵过的内容。庄幼清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地锦草,别名草血竭,有清热解毒之疗效。亦有利湿退黄,和散血止血的作用。可内服可外敷。”
“敷”字落地,庄幼清抬眼,对上徐太医的双眼。徐太医一点头,“说对了。再来。”
听到那句“对了”,庄幼清紧蹙的眉心,舒展了一些。在徐太医的注视下,她又拿起了,一个叶序为穗状的药草。“牛筋草,有清热利湿,凉血解毒、散瘀止血之功效,多用于伤暑发热、小儿惊风、小儿黄疸等。也可治跌打损伤。”
徐太医闭着眼听着,庄幼清说完,他便睁开眼,瞅着庄幼清,“不错嘛,背得挺全面的。”
“还有最后一个。”
就在庄幼清准备开口的时候,徐太医忽然插了一嘴。“等一下。”
庄幼清咽下到嘴巴的话,“怎么了?”
徐太医看着庄幼清,笑道:“你既然都能顺利认出,这前两种药材,就说明你这丫头有点底子。”
“就这么结束太可惜了,让老夫我再给你,加点难度。”
徐太医的话刚说完,庄幼清立刻拧紧了眉头。“不行。您身为长者,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徐太医直接耍赖,“我偏要这样。你若不同意,大可自己去给她治病。”
说完,徐太医托着小板凳,做出了要转身的动作。庄幼清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如果庄婕妤得的,只是小病的话,她根本不用来这太医院。但即便她医术不精,也能看出庄婕妤的病,需得专业人士来治,方有治愈的可能性。如果无人能为她医治,庄婕妤就真如,那枝头枯柿,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消亡。…思及此,庄幼清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那些药草,捧到了徐太医面前。“好。您挑吧。”
徐太医扫过庄幼清,见对方神色不燥不郁,不由得笑了一笑。“那就这个吧!”
庄幼清垂眼看去,只见徐太医的两指之间,夹着一根野草。庄幼清忍不住皱眉。看她蹙起的眉心,徐太医摸着胡须,笑道:“怎么了?你竟连这都不识?”
看着徐太医此刻的表情,庄幼清不自觉地,攥了攥拳头。就在徐太医以为,庄幼清会反驳他的时候,却见眼前女子,微微低头。“是小女子学艺不精。还请徐太医指教。”
庄幼清的反应,是徐太医没有料想到的,他不解地,看着庄幼清,问她道:“你为何不胡乱编一个?”
庄幼清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知便是不知,为何要胡乱编造?”
徐太医愣了一愣,随即拍腿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得没错,是啊。知便知,不知便不知,好啊!”
长笑过后,徐太医蓦然沉了神色,似怅然一般,感叹了一句。“本该如此啊……”“徐太医,什么本该如此?”
徐太医摆摆手,“没什么。一些小事罢了。”
“我告诉你啊丫头,这麦冬啊,长得确实像杂草。这是因为它尚未长成,等长成你便能区分出来了。”
“这麦冬味甘、微苦,性微寒,有养阴润肺、益胃生津、清心凝神的功效。适用于肺燥干咳、阴虚痨嗽、喉痹咽痛、肠燥便秘等症候。”
徐太医闭着眼,如数家珍一般,背出了麦冬的药理作用。背完,他掀开一支眼,瞅了庄幼清一眼,问道:“你记住没?”
庄幼清点了点头,“记住了。以后也不会忘了。”
徐太医捋了捋胡须,像对待珍宝似的,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麦冬草的草叶。“只记住一时半刻,是不顶用的。要想将这些药草的作用,发挥到最大,需得日复一日地,加深自己对它们的印象。”
“你听明白,老夫刚才所说吗?”
庄幼清福身,“多谢徐太医指教,小女子受益良多。”
“今日多有叨扰,还请徐太医多多包涵。”
徐太医颔首。庄幼清转身要走,徐太医一皱眉,喊道:“啊?你就这么走了啊?不是要领老夫,去给你那远房堂姐看病吗?”
“怎么了啊?这又不看了啊?”
徐太医这一嗓子,拉住了庄幼清的脚步。她惊愕回身,眼中满是困惑和不解。徐太医干咳了一声,昂着下巴看着庄幼清,“做什么这么看着老夫?”
庄幼清面向徐太医,“您,您不是说,要我猜对三种,才愿意接受,我的嘱托吗?”
徐太医挠了挠头,“也是啊。老夫好像确实这么说了,不过……”徐太医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庄幼清,后者微怔,“不过?”
“不过,若是丫头你愿意,拜老夫为师。这看在这师徒情分,老夫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你那表姐,哦不,是堂姐诊一诊脉。”
“拜您为师?”
一丝疑惑,在庄幼清的脸上浮现。徐太医一边摸着胡须,一边瞥着庄幼清,“怎么了?不愿意?”
“不是老夫吹牛啊,不说这天底下,就是在这皇宫里,想拜老夫为师的人,都能从这太医院,排,排到玄武门门口。”
见庄幼清似乎有些不信,徐太医吹胡子瞪眼道:“怎么了丫头,看你这表情,是不相信老夫说的话?”
庄幼清抿着嘴,侧过头,轻飘飘地说道:“我信。”
徐太医猛地从木凳子上,坐了起来,“你分明就是不信!”
“这样吧,你现在就带老夫,去那个什么莲蓬宫……”庄幼清纠正他道:“是采禾宫。”
徐太医一甩袖,“没差没差。你等老夫去拿上药箱,咱们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徐太医推开那扇小木门,大步走了进去。没一会儿,他又背着一个,三四块板砖大小的木箱子,走了出来。“走咯,丫头,你带路。”
“徐太医,您真的愿意吗?”
“老夫是医士,不该对病人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