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雅如连声应是,脸上挂着半死不活的笑容。忽然,庄老夫人问金雅如道。“雅如啊,你说,这睿儿与那丫鬟相好,是睿儿起的头吗?”
庄老夫人慢慢悠悠地,盘着佛珠串,金雅如脸色一变。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娘,您,您说什么呢!这,那怎么可能呢?肯定是,是那丫鬟存了心勾引……我家睿儿他,他……”金雅如一时没憋出来话,庄幼清低头喝着茶,注意力却在,金雅如和庄老夫人那边。她倒是想听听,这金雅如能怎么扯谎。金雅如放轻了,手上的力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按着庄老夫人的肩颈。见老夫人闭眼享受,金雅如灵光一现。“娘,您是看着睿儿长大的。您自然也知道,睿儿他没什么心眼的。”
“至于这件事吧,必定是那丫鬟,使了什么下作手段……事后,又央着睿儿,闹着他,我儿心善,不忍心拒绝,所以才说出,要将她收入房中这种话。”
庄幼清的嘴角,翘了又压。从金雅如说到,“睿儿没什么心眼”这句话开始,庄幼清便觉得,恶心得慌。从金雅如这个,又蠢又坏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庄幼清清楚得记得,在她还小的时候,庄允睿已经满肚子坏水。她亲眼见到过的。光天化日之下,庄允睿轻薄了,一个略有姿色的丫鬟。那丫鬟性子刚烈,拼死反抗,却遭到了,庄允睿手下小厮的围殴毒打。庄幼清是看着,那丫鬟含恨咽气的。或许是因为,庄幼清目睹过他行恶,庄允睿便变着法儿的,欺负她打压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某个下大雪的日子,庄允睿带着一帮小厮,将她堵在了花园的小路上。庄允睿嘲笑她,有娘生没娘养。庄幼清气急,张口便咬上了,庄允睿指着她的那根手指。庄幼清咬得用力。庄允睿疼得哇哇大叫。任凭庄允睿拉扯,她的头发,庄幼清怎么都不松口。庄允睿疼痛难捱,便让小厮,去掐庄幼清。庄幼清的身上,被掐得又青又紫。但直到庄允睿的手指,被咬出了血,庄幼清才松了口。庄允睿的鲜血,染红了庄幼清雪白的牙齿。庄幼清朝雪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庄允睿被雪地里,那一抹鲜红,给刺激到了。庄允睿本是想,羞辱庄幼清。但偷鸡不成蚀把米。庄幼清不仅没哭没闹,还将他咬伤。庄允睿气急败坏,就下令让奴才,把庄幼清关进了,庄府后院一处,偏僻的小破茅房。庄允睿要庄幼清,跪地磕头,向他求饶,才肯将她放出来。庄幼清说什么都不肯。庄允睿便放狠话说,要让她冻死饿死在这里。然后,庄允睿便带着小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天真的特别特别的冷。茅房的房顶,破了一个大洞,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小雪不断。阴冷的寒风,从墙壁的缝隙,还有烂窗的孔洞中,钻入屋内。庄幼清的衣衫,并不算厚实,即便裹紧了衣领。她还是可以,感受到带着凉意的风,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庄幼清躲在墙角,蜷缩着身体,试图取暖。然而,却没什么用处。细雪在屋内,堆积成了一座小山。透过屋顶的大洞,庄幼清发现,天色正在逐渐变暗。白日里已然这样冷,夜里的气温,只会更低。寒冷和恐惧交织侵袭。直至今日,庄幼清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当时,有多无助,又有多恐慌。若不是有一巡夜的家丁,正巧来那茅屋附近小解,庄幼清觉着,自己极有可能,会冻死在那个雪夜。也是从那晚开始,庄幼清看明白了,庄府上下,是如何对待她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爹尚在,却无人管”的主子的。…回忆翻涌。垂下眼睑,庄幼清掩住了心底思绪。那一边,金雅如还在跟庄老夫人掰扯,一口咬死,肯定是那桃华蓄意勾引。听着金雅如的辩白,庄老夫人没什么表情。当娘的,哪有不为自己孩子说话的。庄老夫人看向金雅如。“这么说来,这奴才倒不是个好货。”
金雅如连忙附和道:“娘说的是!这小贱人是个心眼多的!”
“不如让我寻了她,打发到外面去吧?”
金雅如贼心不死,庄老夫人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见着那狐媚奴才,你又要动气。不如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清姐儿去安排。”
听到庄老夫人,喊自己一声“清姐儿”,庄幼清眉头一挑。计划突兀被打乱。金雅如有些不知所措。她赔着笑,巴到老夫人跟前。“这这,这,娘,幼清她,幼清她应该不晓得,如何处理这样子的事情……”庄老夫人阖上了眼,只问了一句。“清姐儿,你能处理妥当吗?”
庄幼清不知道,这老巫婆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顺着,这老太婆的意思。起身,稍稍行礼,“幼清愿意为大伯母分忧。”
“嗯。”
恰好此时,被庄老夫人遣去做事的侍女,也从外头回来了。“老夫人,人已经在后边候着了。您可要去瞧瞧?”
“我又不是仵作,去看那劳什子作甚么?”
庄老夫人抬起右手,侍女赶忙起身,托稳了老夫人的手臂。庄老夫人将视线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正在逐渐被夜幕侵蚀。她一手搭着侍女,一手拄着镶金嵌玉的拐杖,转过脸,看着庄幼清。“时候不早了,早些将事情处理好,明日之后,我不想再听到,那些谣言了。”
庄幼清福身,“幼清明白。”
…目送庄老夫人离开静苑后,庄幼清斜靠在木椅上,看向还杵在堂屋里的金雅如。“大伯母,您是要与我一同,去看仵作,剖验那尸体吗?”
金雅如刚想回答,她当然要去的时候,庄幼清就不紧不慢地,说道:“听说仵作验尸时,场面血腥异常,尸体里的肠子脏器,都要流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