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对她说话,也是第一次丢耳光。这一耳光丢出,云姗姗当即懵了。旋即感觉有热乎乎的液体顺了鼻孔流淌了出来,再紧跟着,那血液侵入了嘴巴,顿时嘴巴里产生了一种浓烈的铁锈味。“爹爹,我……我错了。”
云镇霄狂怒,拔出配刀丢在了云姗姗面前。“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且还陷害姐姐的忤逆子,你还陪做我女儿吗?我云镇霄一辈子光明磊落,从未做过这等歹毒的勾当,养不教父之过,我的错!但你算计阿嬷却是你的错,这等罪送到衙门去你也少不得上绞刑架,你……你自我了断吧。”
“爹爹。”
之前的泪水都是表演。唯独现在,飞流直下的泪全都是真实可信的。那不是忏悔的眼泪,那是被吓到了。“爹爹,我是您的女儿啊,您真的这么无情无义吗?”
“无情无义?”
云镇霄冷笑,指了指自己,“现如今成了我无情无义了?你谋害人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会东窗事发吗?你这忤逆不孝的下流家伙,你和你母亲有什么区别?”
云姗姗忽而站了起来。她嗤的一笑,“当年您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我阿娘跟着您这许多年,我们受了多少委屈呢?谁不知道夫人才是您的白月光与朱砂痣,我们呢?我们是下流胚子啊,现在我们这群下流胚子终于要死在您面前了。”
“云将军,您好狠的心啊。”
老夫人固然对云姗姗恨之入骨。但此刻看向这女孩,莫名感觉可怜。又仔细梳理记忆,察觉云姗姗在府上的确不被待见。“从小,她总是先得了什么,我才能得到什么。有好的东西,您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我呢?云将军,您什么时候真切的考虑过我也是您的女儿之一呢?”
云姗姗的眼睛变成了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皇宫里每有赏赐,父亲大人总会第一个挑选了最为精妙绝伦的送了给姐姐,我呢?我得到什么了?只要我们之间有矛盾,势必是我的错,古人云人无完人,难不成次次都是我的错吗?”
她在控诉。“云姗姗!”
云镇霄恼羞成怒,一股怒焰在胸膛内剧烈的撞击、燃烧,“我何尝左右袒了?她一个从小就失了母亲的孩子,在府上我要是不给她撑腰,你阿娘早将她弄死了。”
这一层,大约只有不同立场的人才能感受到吧。云姗姗却没想到这里。“老爷,”老夫人颤颤巍巍起身,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建议:“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如今在这里自戕,传出去多丢人现眼?”
“母亲,你以为呢?”
云镇霄自然也留小女一点余地。看老夫人给了台阶,他转眼看看对方,征询这个唯一的长辈。老夫人的眼神逐渐嫌恶,“云姗姗的确该死,但也不该死在这里,不如发配到老宅去吧。”
老夫人说的老宅乃是老家一片府邸。年久失修不说且还很清苦。那祖宅距最近的县城也有十万八千里呢,哪里人迹罕至,晚上有狐狸和豺狼出没,恐怖如斯。看守祖宅的事一对儿面容丑陋且无儿无女的老夫妻。三年前,云姗姗跟了父亲祭祀去,在祖宅休息了三天。那种压抑,那种恐惧,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让她记忆犹新。某个晚上,云姗姗听到侧房内有咀嚼声,她只感觉汗毛倒竖,在侍女春兰陪伴之下,急急忙忙到那边去看。戳破了窗户纸定睛一看,见是那丑了吧唧的夫妻正在吃一盘死老鼠,当即吓坏了她。她无助嘴巴接二连三后退。那老太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将一只血糊糊的老鼠举了起来。“这是最营养的了,二小姐可要品尝吗?”
“不不,拿开,拿开啊。”
她失声尖叫。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她对祖宅的记忆一点都不好,一听说要去祖宅,那可真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父亲,我不去祖宅!”
云姗姗无所措手足,看看这里,又瞄一下那里。“我要你去你就去,此乃父母之命,我对你已仁至义尽,此刻你还逗留在这里,不要怪我改变了主意。”
云姗姗用力磕头,“血浓于水啊,爹爹,爹爹您不能如此冰寒雪冷啊。”
“我冰寒雪冷?”
云陌看到这里,倒想提醒爹爹快刀斩乱麻。就在这千钧一发,伺候云姗姗的丫头秋菊偷偷摸摸退后,走出了圈子。看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她拔足狂奔,一鼓作气到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