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小哥依旧没来,幸好快中午时,屠沉来帮忙了。帮樊梨梨卖卤味时,他顺口说道:“你要的器械已经打好,下午我带你去拿。”
“这么快?”
樊梨梨想着那些手术刀手术钳应该不好打造才是,没想到工匠这么有效率。“去看看,你不满意,再重打。”
“好。”
樊梨梨把满锅浓郁的卤味捞出来,加工处理的同时,不忘偷瞄屠沉。屠沉果然忧心忡忡,向来淡漠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浓浓忧虑。樊梨梨从没见他露出过这种模样,实在不明白,他到底遇上了什么烦恼。午后,食客们渐渐散去,屠大娘等人收拾了摊位回家去,屠沉则带樊梨梨去见工匠。城里最有名的工匠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虽说手艺精湛,但已经闭关好些年了,平时只让学徒们接待客人。也不知道屠沉是怎么说服他,帮樊梨梨打造手术刀的。到了铺子里,屠沉找到老工匠,对方白发苍苍,走路都不利索,却依旧对工艺抱有极大的热忱,专注认真地对待每一件器物,仿佛在照顾自己的亲孙子。他步履缓慢,将几个盒子一一摆在桌面上。“这是娘子要的银针和银器,按照图纸上的,由我亲手打造。要是哪里不满意,还能再改。”
樊梨梨隔着手帕拿起一把手术钳,眼睛微亮。她本没打算抱太大希望,毕竟现代手术器械用不锈钢打造,工艺已相当成熟,做出来的器械十分完美。而这个贫穷落后的时代,没有机械化的打造设备,只要能粗略做个模型出来,她就万分满意了。然而,老工匠纯手工打造的手术器械和银针,都无比精准,跟她图纸上所列的分毫不差,比现代打造的更加有灵魂,找不出丝毫瑕疵来。“老师傅,您这手艺简直是绝了,说是出神入化也不为过啊!”
樊梨梨爱不释手,不断夸赞。老工匠听出她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不带丝毫刻意恭维,也比得了赏银还高兴。“娘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手艺人,不求多少钱财,只要能打造出让客人满意的器械,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认可。”
话是这么说,樊梨梨还是坚持给了小费,还跟老工匠约定,以后要打造什么器械,还请他亲自动手。捧着木盒出门,樊梨梨好奇问,“不是说这位老师傅已经退休了吗,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屠沉从容道:“我说你的图纸很有挑战性,他打造不出来。”
樊梨梨诧异地睁大眼睛,“激将法呢?”
屠沉略略点头,惹得樊梨梨直乐。这人看着稳重,实际上蔫坏蔫坏的。捧着银针和银器,樊梨梨笑着笑着,又镇定下来。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无论如何,她定然要帮屠沉把腿脚治好!回去的路上,她又去药堂买药,屠沉虽说跟在她身后,但一直东张西望,似乎在搜寻什么人。樊梨梨越发疑惑,却没多问,径直找掌柜要了些药材。“天麻可还有?”
“天麻没了,娘子若是想要,我可以从药行里调,不过要好些天才能送来。”
樊梨梨想了想,道:“那还是算了吧,我用别的代替。”
她快速写下一张药方,请掌柜配药。掌柜看了看,眉头锁紧,并招呼伙计们也来瞧,又拿到后面给老大夫看,个个一头雾水,不明白樊梨梨这是什么治什么的。老大夫慢腾腾地出来,问樊梨梨,“老夫敢问,娘子这是治什么的?”
樊梨梨懒得多解释,笑眯眯道:“配来玩的。”
老大夫:“……”怎么一句话就被堵死了?他又问,“娘子可知道,要是你从我们这拿走了药,毒死了人,可跟我们药堂没有半点关系。”
樊梨梨还是礼貌地笑,“您放心,这药方毒不死人。老大夫,您该看得出来吧?”
老大夫仔细看看药方,不得不点头。这药方虽然古怪,但药性之间并无冲突相克,只要不添加别的药物,一般没有致死的毒性。他犹豫了下,还是叫学徒们去抓药。等待期间,樊梨梨在药堂里转了转,看到有些稀奇的药材,便一起买下来。突然间,她见开放药柜的最底层,凌乱摆着好些黑乎乎的块状物体。正好有个学徒在配药,她便问,“小哥,这柜子里最底下的,是个什么东西?”
伙计一看,道:“不瞒娘子,这是咱们药铺的‘老人家’了,据说是掌柜的爷爷漂洋过海,从极为遥远的地方带回来的。说是当地的药材,可谁也没搞懂,这是个什么药。”
“漂洋过海?”
樊梨梨内心激动不已,却强自稳住,不让伙计看出她的兴奋,只装作好奇的样子,“能不能给我看看?”
“行,娘子且等等。”
伙计爽快地帮她取出那黑乎乎的药物来,一边道:“我师父说,这像是桃胶,但又是黑乎乎的,不敢随便入药。”
他将几块黑乎乎的块状物放盘子里,樊梨梨接过,仔细查探。这东西长得不好看,像棕黑中带点暗红色的煤炭,闻起来没什么味道。樊梨梨略微皱眉,叫屠沉过来,两人背着风,拿火折子点燃,灼烧黑煤块。霎时,极为冲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什么?”
屠沉皱眉问。樊梨梨基本能确定这是什么了,内心狂喜,“这可是好东西啊!”
屠沉不解,却没追问,任由樊梨梨叫来掌柜。“这东西看起来倒是奇怪,能不能卖给我,让我拿回去好生查探一番?”
掌柜扫了她几眼,若非她时常来买药,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个傻蛋。“屠娘子,你是老主顾,我不好坑你。说实在话,这玩意在我药堂里,算得上是老祖宗了,但是几代人,无数个坐堂郎中,都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
掌柜甚至怀疑,这是他爷爷当年随便弄回来的,指不定是当地的鸟屎狗粪之类的,被他们当宝物供起来,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