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猛地睁开眼睛,像是梦魇乍然转醒。她悄悄打量周遭的情况,自己睡在小板床上,一眼望去是绿色油漆的木框玻璃窗,头顶是老式吊扇晃晃悠悠,手背正在输液手心绑带扎着药盒固定着,台式老电视上播放着“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只送脑白金”的广告,周怡盯着电视听着,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脑白金的广告,这应该是一个梦,周怡告诉自己。
周怡的妈妈谢阑推开嘎吱响的厕所门走出来,周怡一楞,就听见妈妈说“阿妹阿,你好点了没,头还晕吗,好些了你就看着些输液瓶,快完了就叫医生换,妈妈回去煮饭带给你吃。”周怡回想起自己在十七岁的夏天跟弟弟打闹从家里矮房的小阁楼摔下来脑震荡在小诊所输液,想着这是梦,直勾勾的盯着谢阑,不作回应。 “该不会是摔傻了吧,本来就呆呆的,这下完了,真成了傻姑娘了”谢阑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摸了摸周怡的额头。周怡点了点头,十九岁前周怡就是住在菜市场后面的老城区巷子里,没有规划的老城区巷子很窄两辆摩托车并排都进不去,但是在周怡的心里那个家才是她永远的家。 “妈,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即使在梦里,周怡也想迫切地再回去看看。
“下午点滴打完我们就能回去了,第五天了,医生说明天不用再来打点滴了,下次要小心点,这么大姑娘了还摔成这样,笨桶样。”(笨桶样,是和县本地方言,跟笨蛋意思相同)谢阑说完就走了出去。周怡从窗户看着谢阑骑上自行车,纤细的身材利落的短发,自从周怡二十岁那年谢阑宫颈癌术后肾脏功能衰弱臃肿,周怡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利落妈妈的样子了。
谢阑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保温铁桶,上面颗颗分明的饭一看就是谢阑煮的粥捞饭,下层是蒜片拌空心菜跟咸水鸭肉,还有一颗卤蛋,下层是鱿鱼干炖排骨汤。周怡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谢阑做的饭菜了,果然食物最好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一下子连饭就汤吃了个精光。 谢阑笑着“今天看着像是摔到嘴了,前几天还说我一天整来整去就这几样菜,吃都吃腻了,今天倒是吃了个精光,就该多吃点才好的快。”说完就利落地收着饭盒,铁制饭盒发出磕磕碰碰的声音,周怡觉得不难听,有点惬意,是生活的声响。
“好吃”周怡嘴巴嚼着排骨,嘟囔着“你做的饭最好吃了,比我做的好吃多了。”谢阑挑着眉“你什么时候做过饭我怎么不知道,站厨房都嫌一股油烟味,我是奴隶命倒是生了你这个公主命。”
谢阑收着薄被, 提着藤编热水瓶倒了一杯热水在铁杯子里晾凉给周怡吃药。
周怡不做解释,梦里现在是十七岁的她,四十岁的妈妈,自然不知道好多事情,周怡躺在背枕上,觉得要是这个梦永远不醒来就好了。 诊所医生过来拔了输液针,谢阑就骑着自行车带着周怡回家,周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穿梭在小巷子里,斑驳的墙、墙上密密麻麻的小广告,坑洼的地面磕着屁股有些疼,但是周怡的心情是愉悦的,听着巷子里传来大人的说话声、孩子们嬉戏的玩笑声,就像童年丢失的西瓜糖又回到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