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现在的钟思思留有一份宽容,并不代表她会为了钟思思而放弃自己的谋划。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欠钟思思的。她不计较前世时候的恩怨,已经是她心胸宽广了,钟思思凭什么以为她自己能改变她的想法?阮寒星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圣母,更不觉得钟家有人能在她的面前得到特殊优待。钟思思的眼眶更红了。她有些羞愧得低头,眼泪像是珠子似的砸了下来。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怎么鬼迷了心窍,就说出那样一番话。仿佛理直气壮地觉得,阮寒星应该包容自己,应该对她多有退让。她觉得羞耻,心底却又有奢望。直到这份奢望被毫不留情地粉碎,只剩下羞愧和绝望。她忍不住捂着脸,呜咽着哭出声,肩膀一抽一抽的,格外得可怜无助。她的人生顺风顺水,从来没有这么难过的时候,哭得不顾形象,凄惨极了。看着她这副模样,阮寒星的眼中仍旧平静一片。前世,钟思思做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原谅过,只是懒得去计较。这一世,钟思思也并不是无辜的。她享受了钟定国和林柔作恶带来的优渥待遇,如今不过是还回去,难道就接受不了?更何况,她不是没想做坏事,只是被阮寒星成功避过而已。要说她可怜,那人到中年还孤寡一人、痛失爱女的钟泽山,难道不可怜吗?才刚刚满月就被大火活活烧死的钟慕舟难道不可怜吗?这一切,不过是罪有应得。“如果你来找我是为了求情,下次就不必再来了。”
阮寒星淡淡地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了错觉,以为你在我面前是不一样的。但是钟小姐,希望你明白,我并没有很喜欢你。或者说,我并不喜欢你。”
“不!”
钟思思猛地抬起头,哭得涕泗交流,格外狼狈。发出痛苦的悲鸣:“不,不要这样!”
她的眼睛里全都是悲哀。其实这样的态度,本来就该是意料之中,不是吗?她之前的态度那么傲慢无礼,做事又那么恶毒,阮寒星会喜欢她才怪。可是,为什么要在现在让她知道这件事,亲耳听到她的厌恶?在她落海绝望却被阮寒星救起来之后,在她清晰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多么强大而充满魅力的时候。即使一再否认,钟思思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很崇拜,也很想亲近面前的人。“我,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这样。”
她哽咽着试图挽回,急切地道:“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迎上阮寒星古井无破的平静眼眸,她突然说不下去了。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她没办法改变面前人的态度。这个认知,让钟思思有些崩溃。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这么无助过。“希望钟家好自为之。”
不远处的霍沉等人,察觉到这边有点不寻常的动静,探寻地看过来。阮寒星抬首冲他们露出抚慰的笑容,转向钟思思的时候,越发显得疏远冰冷:“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说罢,她转身走出树荫。夏日灼灼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如瀑的黑发仿佛闪着莹润的光泽。“对了,一个小建议。”
红唇勾起,她似笑非笑地回过头,浅声道:“如果我是钟氏的负责人,就趁着现在将手中的股份出手,尽量地挽回损失,申报破产。这样起码还能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说罢,她不再多说,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扭头离开。钟思思眼睁睁地看着,她踏着满地的光影,婀娜的背影优雅动人,一步步走到霍家兄妹的面前,露出亲昵而温柔的笑脸。夏日的风都带着炎热的气息,钟思思却觉得很冷。她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模样。命运像是跟她,跟钟家都开了个玩笑。她总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子的。满嘴都是苦涩,她牵起嘴角,却怎么都扯不出一个笑容。出手股份,申报破产吗?她从小被娇宠,家里人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将来嫁一个家世优渥的丈夫,对她没有多余的要求。就算对商业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她也清楚地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钟定国不会甘心就这么认输的。这是人类的通病,在没有彻底绝望之前,有几个人能够果断地放弃呢?不是每个人都有断尾求生的勇气。钟定国的年纪大了,他一旦放弃钟氏,很难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也没有重头开始的勇气。更何况,前段时间钟氏的股票飞升,钟定国趁机高价购入不少,想要更多控股。现在股价跌到了底端,这种时候卖出,一进一出赔了大量的金钱。他不会愿意的。钟思思的眼底全都是绝望,无力地蹲下身,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不管她到底怎么想,一切都成了定局。她失魂落魄地回道钟家,家里乱糟糟的一团,钟定国等人分散着坐在沙发上,彼此的脸色都不好看。“爸妈,哥哥,嫂子。”
勉强挤出个笑容,钟思思疲惫地打招呼:“我回来了。”
“哟,咱们的大小姐回来啦?”
黎眠怪声怪气地应了一声,嘲讽地道:“家里都到了这种时候,大小姐还有心情出去玩呢?别不是被人救了一回,就去给人当狗了吧?”
“砰!”
钟少阳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杯,直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黎眠,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咆哮道:“这个家里你谁都看不惯是不是?思思不过是出去一趟,你又说什么怪话!”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们兄妹两个,是不是贱啊?”
黎眠也跟着怒了。她扶着自己鼓起的肚子,面色扭曲显得有些刻薄:“人家都不稀罕你们,出手对付你们家,你们还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你们自己不觉得羞耻,我都替你们觉得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