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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大罪状(1 / 1)

赵普在四川的卧底回来报告,辛州知州冯瓒贪污受贿。赵普欣喜若狂,立刻带着证人面见赵匡胤。赵匡胤曾经赞扬过冯瓒是个奇才,攻下后蜀之后,让他入川做官。我赞扬过的人竟然贪污受贿,这不可能吧,你们搞错没有?但是人证就在面前,不查清楚,自己也不安心。于是下诏,让冯瓒回来对质。

赵普决定来个突然袭击,打冯瓒一个措手不及,立刻安排人去潼关拦截,果然搜出了大批金银珠宝,其中还有一条金带,封皮上明明白白写着刘嶅的名字。金带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除了皇帝、皇后,只有亲王可以用。就像劳斯莱斯那样的顶级豪车,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坐的。刘嶅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判官,市长秘书,敢收金带,想造反不成?但是判官和判官不同,刘嶅是开封府的判官。显而易见,这条金带是准备送给赵光义的,但是现在落在了赵普的手里。

本来地方官向朝中权贵送礼是件很平常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况收礼人还是当今皇弟赵光义,根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那么赵普为什么为了这点小事,不惜大费周章,甚至动用相权,破这件芝麻绿豆的小案呢?还是因为刘嶅是开封的判官。人赃并获,是为了给赵匡胤提个醒。看看你的好弟弟,不但在开封收买人心,而且触角已经伸到了地方。再这样下去,你是知道后果的。

赵匡胤为了保护赵光义,下令整个案件到此为止。冯瓒流放沙门到,就算遇到大赦也没有份,下半辈子就在海岛度过算了。沙门岛是今天山东烟台市的一座群岛,四面环海,是专门流放关押犯人的地方,环境恶劣。虽然有海鲜吃,但是没有自由,是个人人畏惧的地方。至于刘嶅,则被罢官。

赵普和赵光义的斗法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停止,双方暂时互有胜负,谁也压不下谁。甚至赵普还微微占据上风,毕竟他是国家总理,比起赵光义这个开封市长,权力更大一些。

公元972年的一天,赵普照常上班,在长春殿等待赵匡胤召见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东西。搜了搜公文包,手机在充电器在,平板电脑也在,似乎没有少什么东西啊。但是这种感觉魂牵梦萦,撕心裂肺,就像失去了恋人一样。仔细一看,原来枢密使李崇矩不在。他和李崇矩交情匪浅,天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不说朝夕相处,至少每天都要碰头。只要哪一天没有见面,就像身上掉了块肉似的。为了把这份弥足珍贵的友情传承下去,赵普准备让儿子赵承宗娶李崇矩的女儿。如此一来,两人就成了儿女亲家,亲上加亲。

李崇矩今天没有来上班,难道生病了吗?赵普向左右询问,得到的答复是,李崇矩非但没有生病,反而活蹦乱跳,鲜活的不得了。他还在正常上班,只是上班的地点换了,不再是枢密使了。

赵普叱咤江湖多少年,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怀事了。他是宰相,掌管政权。李崇矩是枢密使,掌管军权。他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军政大权。这种局面,赵匡胤自然不能容忍,于是让李崇矩挪了挪位置,就是贬官了。赵普自知犯了专权大忌,想要解释,但是这种事越描越黑,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崇矩贬官。到公元973年3月,短短六个月时间里,李崇矩从枢密使、镇国军节度使降为了左卫大将军。这个左卫大将军其实是个虚职,虽然叫大将军,但没有一兵一卒,算是一撸到底了。

中书省、枢密院和三司使都是重要的部门,枢密使李崇矩贬官,三司使楚昭辅又投靠了赵光义的阵营,赵普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但是这还只是开始,要命的接踵而至。赵匡胤下诏参知政事与赵普交替掌印、领班、奏事,以此分夺他的权力。

当初赵匡胤任命赵普为宰相时,安排吕余庆和薛居正做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但是他们二人不掌印不领班不奏事,形同虚设,什么都是赵普说了算。

开宝六年四月(公元973年),赵匡胤突然下诏,重选堂后官,也就是相府属吏,而且规定以后三年一换。堂后官换了个干干净净,赵普多年来培养的亲信被裁撤一空。多年的苦心经营,终于毁于一旦,留下一片狼藉。

六月,蛰伏多年的雷有邻重出江湖,忽然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开封城。他拿起鼓锤狠敲登闻鼓,告起了御状。他不是进士,没有功名。没有大学文凭,进不了公务员队伍,自然也不在编制之内。这些年来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一直流落于街头巷尾,暗暗查找赵普的犯罪证据。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收集到了赵普三大罪状。现在风向变了,赵匡胤已经不再信任赵普,不再当他是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了。终于轮到雷有邻出场了,于是毅然决然扛起了推倒赵普的大旗,走上了前台。

朝廷上的任何风吹草低,赵光义都会提前知道,现在是扔出雷有邻这个棋子的最佳时机了。赵普这些年来唯我独尊,独断专行,这让官家非常不爽。你老爹天天在灵武喝西北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他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快去击鼓告状,为你老第爹翻案吧。雷有邻等的就是这一天,我没有功名没有财产,除了一条烂命,别无他物,正是打赤脚的不怕穿鞋子的。赵普,我跟你拼了,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雷有邻掌握了赵普三大罪证,一:通过属下收钱。赵普毕竟是宰相,一不方便收钱。这么大的宰相,如果亲自下场收钱,说出去也不好听。二太忙了,不是谁想见就像见的。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猩猩,买张门票想见就见。想见我还要看我的心情好不好,都排队去吧。于是就有属下专门负责收钱,管理小金库,然后转交给赵普。宰相大人,这是某某人送给你的钱,请你帮忙办点事。正所谓雁过拔毛,一块肥肉从手里过,怎么可能不沾点油水呢?属下中饱私囊,截流一些钱财,是很正常的事。

这么机密的事,雷有邻是怎么知道的呢?这还要从王洞说起,他是雷德骧的同年,正是雷有邻亲近的对象。出于对雷德骧的同情,王洞十分关照雷有邻,并且非常信任。

一次王洞想求赵普帮忙办点事,但是级别太低,又和赵普不熟,根本就进不了相府的大门,自然连赵普的衣服角都摸不着。于是他找到了赵普的手下胡赞,托他帮忙送钱。他自己没有出面,而是让雷有邻把钱送给胡赞。这下好了,简直就是引狼入室。雷有邻来了一回钓鱼执法,钱由自己的手送出去,胡赞的指纹都留下了钱上面,实打实抓到了证据,做梦都笑醒了。

罪状二:有人贿赂赵普,伪造履历。事情是这样的,雷有邻有个铁哥们,叫刘伟。当时有个规章制度,临时工当满三任官员,就能转正,拿到下半辈子的饭票。要说这个家伙也够倒霉,好不容易熬过了三任,就要转正上岸,成为有编制的公务员了。但是惊喜的发现其中一次任职的文件搞丢了,如此重要的文件居然能弄丢,看来平时习惯不好,丢三落四惯了。

文件丢了,不能转正,医保社保公积金都没有着落,这可如何是好?真是急死人了,刘伟跳楼的心都有。不过好在他的哥哥刘侁在开封交游广阔,认识赵普的属下。于是给赵普送了一笔钱,事情迎刃而解,轻松搞定。这点小事对于赵普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不算事情。

刘伟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公务员,享受种种福利。如果能够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吐露出去,大概率会安安稳稳干到退休。但是一次和雷有邻喝酒,竟然喝高了。有的人喝醉了发酒疯,有的人喝醉了睡觉,刘伟喝醉了就吹牛,把弄虚作假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了雷有邻。我和当朝宰相赵普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他帮我办过事。你有困难就来找,我再去找赵普,天大的事也分分钟搞定。那牛皮吹的简直天花乱坠,无边无际。

雷有邻不禁欣喜若狂,正愁抓不到赵普受贿的证据,想不到刘伟自己说出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用小本子记下。哼哼,赵普,人证物证都在我的手里攥着,看你怎么狡辩?

罪状三:赵普收钱,帮助赵德孚不去地方任职,留在京师。原本任命赵德孚去四川任职,但是他不愿意去。京师灯红酒绿,小日子多滋润啊,谁爱去四川那个鬼地方受罪谁去。我的肠胃不好,不能吃麻辣,不能吃火锅。而且一吃火锅痔疮就犯,菊花火辣辣的疼痛难忍。于是找到了赵普,免不了上下打点。正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赵普运作一下,赵德孚就留在了京师。

雷有邻的状子就像一块千钧巨石落入水中,激起了无数浪花。赵匡胤气愤难当,心想赵普啊赵普,我让你做宰相,是让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不是让你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的。你倒好,表面上廉洁奉公,道貌岸然,可是私下贪赃枉法,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我待你如兄弟,你对得起我吗?

为了表彰雷有邻检举揭发赵普,于是提拔他做了秘书省正字。这么一来,雷有邻这个社会闲散人员,摇身一变,华丽转身,成了有编制的公务员。他也当官了,天下之大还没有见过告状能告成当官的。对于大臣们而言,这其实是一个明确的政治信号。因为当官要有功劳,武将杀敌立功,文臣干实事有功,都能升官当官。雷有邻这个社会闲散人员没有上战场杀敌,也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丰功伟业,凭什么就平步青云了呢?聪明人当然都看得出来,是因为他检举揭发赵普有功,所以受到了赵匡胤的青睐。

大家知道,赵普完了,政治生涯走到了尽头。他独相十年,平时为人十分高调,得罪过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于是纷纷上表弹劾。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少不了赵光义推波助澜。

赵普的朋友属下们也拨乱反正,纷纷和他划清界限。老板,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和赵普不是一路人。

一时之间,弹劾赵普成了政治正确。真是墙倒众人推,失了势的赵普倒霉透顶,天天挨批。平时做的事,例如侵占民宅、贩运木材等等,一桩桩一件件浮出水面。面对堆积如山的状子,赵匡胤想压也压不住,何况他大造声势,只愁火烧的不旺,根本就没有想要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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